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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练习生涯初始(三) ...


  •   【6.】

      白树宣远远就见一个人朝她跑来,少年瘦弱的身形映入眼里,却像盛满夜幕的瞳孔里最亮的一点萤火。
      闪闪发光,当风声盖过了所有夜色时,更突兀。

      ……

      Lennon付了车钱,匆匆合上车门,抬头就从车尾余留的尾气里看到对街路灯下那蹲成小小一团的人,灰绒绒的一团,像染脏了的大雪球被遗弃在路灯下,被灯光轻轻一罩,更冷清可怜。

      首尔深冬的夜晚路边厚雪累累,天上也还零散的飘着雪花。

      Lennon心急火燎的那股怒气突然就被冷风吹的一散,半夜里被她惊吓褪去的疲倦终于又抬了头,酸软懈怠一点一点侵蚀麻痹的感官,他才猛然发觉街上的冷风竟然肆意的让人不能呼吸,冷气,从头寒到脚底。

      他喘着气双手杵膝蹲下来,盯着那个只露出头顶一团黑毛,将自己全藏进灰绒衣里一动不动的小女生。

      郁躁、茫然、还是些微心疼,他也分不清楚。

      “你到底怎么了?”
      听见自己声音还带着火气,他强忍地闭了闭眼。

      一个12岁的小女生大半夜自己晃荡在了无人迹的夜街上,如果治安不好恰好出了乱子,会有什么后果他简直不能想象。
      十七年里,他还没见过这么任性胆大的女孩子。

      “……什么?”他凑头过去想听清她的话,却只有肆意的风声掠过,两人间一拳之距,他干脆就势蹲下面对面地靠近她,轻声问,“到底什么事?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多人都在担心你知道吗?”

      在这样寒冷的夜晚,耳边突然传来温柔的试探,他呵出的气流似乎都能挤过寒流的侵迫,一瞬间笼住耳际触觉,暖化胸腔里那颗已僵硬冰冷的心。

      白树宣蹲在原地,眼泪突然就一滴一滴打湿了手心。

      ……她听说狼和人一样都向往群居,孤独太久的狼也总在寻找群居的洞穴,可如果一直找不到,如果找到的那个地方放不下他流浪已久的心,谁能告诉他接下来的路还要不要坚持?

      “你到底……?”Lennon瞅着那缩的更紧的一团,不由皱眉强硬地从绒毛堆里伸手挖出来那个深埋的脑袋,掌心冰凉的触感里意外多了一丝湿润滑腻,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去看,皱紧的小脸死死闭着眼睛,眼睑下却多出两抹刺眼的红。

      “哭了?!白树宣你到底怎么一回事?”Lennon原本就说不上好的脾气瞬间涨到顶点,那股憋闷又蠢蠢欲动地冒到了嗓子眼。
      他大半夜且不提这一路奔波的焦急恐惧,单是她个小女生这么忽阴忽晴的小脾气都让他觉得心堵。

      出了什么事?前两天练习没做好被社长当众批评委屈了?不对,都过去两三天了,现在才难过是不是也太迟钝了?
      还是身体不舒服?家里出了事?被人欺负不开心了?和人吵架了……

      Lennon心里茫然地涌出各种猜测,焦躁忍耐的心情却在目光再次接触到那张冻得发白、嘴唇紧紧抿起强忍哭意的脸蛋时,又泄气般一瞬间散得干净,像狠狠的一拳打到了棉花,只有虚无沉闷。这个小小的女孩子蜷成一团正在发抖,脸上倔强的执拗下却是无法掩饰的畏缩,是太冷,难过,还是因为被他吼而害怕?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被他这么凶地吼了以后,又不敢哭了是吗?

      Lennon心里叹着气,一边生气自己心软,又一边迟疑着伸手抱住她,无措地抚上她发顶,像顺毛一样一下一下安抚,紧拥的怀抱替她抗住寒冷还试图赶走那些积藏已久无人知晓的忧惧,冰冷的夜风里是最让人沉沦的温柔。

      ……

      Lennon把另一份炒米肠放到她眼前,递过筷子,问她:“还吃什么不?金鱼烧?炒年糕?再要份米肠?嗯?”

      白树宣拿过筷子,闻着米肠的香辣味几乎要眼泪和口水一起流出来,狠狠夹起一筷子塞进嘴,一边摇头抬起眼睛示意他坐下:“不用,偶吧你也快吃吧。”说着满足地“哇唔”一声,眯起眼睛狂竖大拇指,“唔嗯~真的!太太太香了!真的好吃~米肠料好足好香啊啊啊!”

      Lennon挑眉,坐到一边拿筷子也夹了一口,不知道是因为累所以胃也空虚的缘故还是真的好吃,他竟然也觉得口中食物香辣的出乎意料。

      他笑的眯起眼,回头喊:“大婶,你家米肠真~的~完全赞\\\\\\\\\\\\\\\\\\\\\\\\\\\\\\\\\\\\\\\\\\\\\\\\\\\\\\\\\\\\\\\\(≧▽≦)/~!我还要一份,再来份豆腐汤和饭,有吗?”

      “有!马上来。”还在给夜市其他客人拿米肠的大婶笑眯眯地喊回来,抽空还瞥了他们一眼,乐呵地说,“晚上没好好吃饭啊?年轻人小孩子都要多吃饭啊。小姑娘要不要也来碗豆腐汤?大婶的豆腐汤特别特别好喝哦~”

      “呐~听大婶的,我也来一份,大酱汤有吗?我要那个。谢谢大婶。”白树宣抬头笑的阳光灿烂,一点也看不出进店前低落窘困的样子。

      看着大婶去拿汤和饭了,Lennon转过头打量她,眼里有点意外:“不难过了?”

      “……本来也没什么难过的。”白树宣夹起一筷子粉丝吸溜吸溜,又烫又辣的直眯眼,说完看他一眼,奇怪地问,“不吃?你不是说完全赞吗?辣啊?”

      “有点。”Lennon皱皱眉,筷子在碗里心不在焉地打转,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被泪水洗过在灯光下愈发紫亮的大眼睛。

      “那你还……算了。”白树宣不理他,直接回头冲大婶说,“大婶,那份炒米肠能不能不要太辣?好像太辣了啊~”

      “呐,知道了。小姑娘觉得辣啦哈哈?”

      “不是啦,不是我。”白树宣瞪圆眼睛,卖萌地嘟起嘴,一指Lennon,“是偶吧~”

      “哦。我知道了,少点辣哦~”

      “呐!辛苦大婶。”白树宣一嘴蜜的感谢完,一回头就见Lennon拿过她的碗自然地夹起一大块米肠塞进嘴里,皱着眉嘟囔:“难道不一样?会更好吃?唔嗯……嗯~也没有啊,都一样,一个味道,米肠的味道。”

      “呀!那是我的!”白树宣眉毛倒竖。

      “呀?!”Lennon抬起头不敢相信似的睁大眼,额头挤出一个“川”字,“白树宣,我可是你偶吧啊?敢对我说呀,你……”

      “我错了我错了!”白树宣一见他像炸毛的猫一样瞪她,赶紧别扭又肉痛地放弃自己的米肠,卑躬屈膝地安抚道歉,将盘子彻底推到他面前再拿过他那一盘,睁圆眼向他眨啊眨,讨好地说,“偶吧你吃吧吃吧,我吃这一盘好吗?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不好,要不要这盘也分给你一些~我错了啦真的对不起嘛。以后再这样吼你,就由我掏钱好不好,嗯?好不好?!”

      “放过你了。作为条件……”Lennon放下筷子,看向她的眼睛带着深究的意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偶吧也不能知道?”

      “……”白树宣动作一僵,若无其事地坐回去低头吃饭,他看不见的眼底藏着犹豫无措的光。

      路边摊大婶陆陆续续端来吃食,挤满了两人桌前的空隙,时间也在突如其来的沉默中无声无息溜走。想到明早还要正常练习,Lennon无奈地叹口气,平常MAX练习生纪律队长的气势在这个只顾吃饭的嘴硬小女生面前他竟然一点都拿不出。

      他郁闷地干完一碗炒米肠,豆腐汤饭眼见也悄无声息地下去了一半,耳边突然传来白树宣的问话。

      “偶吧,你质疑过自己走这条路吗?”

      Lennon手中筷子一顿,余光看到那张小脸转过来看着自己,小摊塑料顶棚下悬挂的灯泡亮的刺眼,盛在她眼里将茫然无措渲染地愈发空洞。
      他瞬间似乎抓到了什么,那种隐隐的透亮,今晚这一切起承转合雾一般的原来所以。

      “当然了。不能出道前的每一天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拼命这么坚持……”他握着筷子,只侧过十度的视觉夹角似有似无地回望她,“可我每一天也都更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不仅是出道,音乐的最顶峰……会有我的名字。”

      对面的少年明明还是那副最清瘦的身板,那张稚气未脱的侧脸,可他挑起的眉,他唇角勾起的笑,却于那瞬间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气,烟云脚下。

      惊艳的让人侧目心动。

      白树宣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眯了起来,心里一下就像被人偷偷放了一把火,热的她嗓子发干发涩,有那么一秒她几乎以为对面的人才是穿越者的身份,小小年纪,胸腔里那颗心脏却已强大到超乎年龄制约,坚韧执着,自负的坦荡霸道。

      她从明确自己穿越的那一刻起是不是就丢失了什么,放弃了什么,变得像现在一样怯懦悲观,顾前顾后。是生命再来一次太不容易,还是上一世留下的悔恨遗憾太深刻,让她不敢再像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一样不计后果地再闯荡一次,不顾父母亲人的冷眼和劝告……

      她相信自己无所不能的那颗心,到底去了哪?

      她曾也那么无所畏惧,骄傲的仿佛只有死神无情的召唤才能牵绊她一直向前的脚步。

      “……那你的顾忌呢?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今后要面对的那些不仅是音乐。不会累,不会后悔,不会向往平凡安静的生活吗?那本来是这一辈子……能唾手可得,很多人求之不得的。”白树宣激动地将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僵直地扭头盯住他,那些颤抖慌乱、隐忍贪求都藏在眼中深沉的紫色瞳水里,飘摇动荡,风声鹤唳。

      Lennon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诧,愣了一刻后,两边唇角却都不受控制的高高翘起,脸上再掩不住先声而发的桀骜不驯,仿佛他于世界之巅,手握权杖,生而为王。

      “我注定站上顶峰,不论今后谁再看我,眼光都是仰望。我不是相信我能做到,而是我本来就会做到。不是现在,也在眼前。”

      白树宣怔愣的看着他,像是要看透他,又像是要透过他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

      白树宣脑中有一刹那空白,‘我注定站上顶峰,不论今后谁看我,都是仰望……’她按上自己的胸口,隔着厚厚的绒衣似乎也能感觉到怦然跳动的强力,耳边似乎只有巨大的回响声。

      她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在对峙中犹如强弩之末,试图苟延残喘求取连自己都不明确的那剩余倔强。

      “……包括被父亲赶出家门呢?再也不能冠以父姓,不能以他儿女的身份活着……哪怕你功成名就,他也不看你一眼?”

      “……”Lennon皱眉,脸上的光彩都消淡下来,他犹疑地盯着她异样发亮的眼睛,心底有不安的揣测,“你阿爸……不同意你当歌手吗?”

      “……对。要是我一心当歌手他就赶我出家门,再不要我了。”

      “……”Lennon被她说话真诚的语气吓的睁圆了眼睛,他试探地开口,“可你才12岁,哪怕过了年13岁……”

      “家里有份单独属于我的遗产。可问题是,他不认我了,我不能叫他爸爸,我出现在电视上,他也会告诉别人那只是个明星不是他女儿,你知道吗?他将和我毫无干系,见和不见都是陌生人。”

      她对舞台尽管如此奢望,却一直心生动摇,她徘徊犹豫了8年,为了一个将她视作掌中珠的男人,即使他总是呵斥她反对她教训她,可那个人他冠有独一无二的名字,他给了她渴求两世的父爱,自然真实,厚重温暖,是她这一生睁眼时就心甘情愿软弱的温柔。
      可她一意孤行时,这个已不再年轻的男人却那样坚定强硬地站到了她的对面。

      选择谁?

      放弃谁?

      “你别开偶吧玩笑啊。”Lennon底气不足地皱起眉,在信与不信间却缓缓倒向“信”——那个小女生强烈的目光表达出绝对的可信。

      “……如果真的只能选一个,就把它交给时间吧。”Lennon沉思了很久,才抬起头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即使你会因此错过什么,但也别违逆自己的心。一个歌手,一个想要成为歌手的人,连自己的心都听不见,拿什么唱给别人听。”

      “不要妄图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初心,那只是轻贱、将就,对你对他。”

      “即使……”

      Lennon伸手揉她头顶的头发,眼里漾起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暖。

      “即使他是你爸爸。白树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练习生涯初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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