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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吹往何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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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
江哲天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唯见身后的树丛疯狂地晃动似有人穿过,可却迟迟不见人,然而那树木如鬼魅一般用它的枝干将江哲天牢牢困住而不得动弹。
紧接着,后花园那六七米的高墙上兀地出现了一位中年男人,看不清他容貌,他姿态随意地伫立在墙角。月明风疏,这个闯入者肆无忌惮地观察着整座花园,明明已经发现了被困在树网中的江哲天,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什么人,敢擅闯王宫!”江哲天朝他喊道。
他却不理会,自顾自地念叨着什么,顷刻间花园之内万木妖动,百花怒艳,靠墙的藤蔓仿佛听从了某种指挥一样整齐地向墙头攀附过去,如虔诚的朝拜者。
正在江哲天苦苦思索脱身方法的时候,王宫护卫终于发现了异样,几队卫兵已经赶来并将后花园包围了起来。可是这时,地下通道的门突然被莫名的银色火焰冲开,江哲天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待他爬起身来抬头看去,一双巨大的银翼几乎占据了他所有视线,遮蔽了夜和月,那中年男人在见到银翼的同时终是朝墙外跃身离开了,银翼也随之消失……
露馅了。
这个事件太过严重,使得所有相关人员都逃不了干系。
首先是负责监视后花园的左方侍从,他在事发时和中年男子有过一战,但也只是三招之内便被击晕,夫人没有理会宫骁京的阻挠直接对他进行了审讯;然后是事发时就在后花园当中几乎目击了一切的江哲天,但江哲天坦言告知了一切,包括那最后一位当事人——宫灵都,已基本确定银翼与中年男子离开的时候把她也带走了。
露馅了。
宫骁京满心恐惧地待在他的寝宫,剩下的三方侍从默不作声地在门前站哨。而江哲天,欲语还休,斜坐在椅子朝向宫骁京,想问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那地下暗室显然是宫觉鑫处心积虑隐藏着的,其目的不得而知但多半居心叵测。但他和宫灵都两个人,至少宫灵都,擅闯后花园一事暴露了,宫觉鑫很有可能怀疑上次撬坏门锁的事情就是他们干的。加之左方侍从被击晕在后花园中……宫骁京觉得末日来了。
坐立不安的宫骁京回忆起许多事情来……
宫骁京的母亲在生下她后不久便病逝,先主续弦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女人,便是如今的宫觉鑫。据说当时议政厅众员都怀疑先主为何要与这个不知出身不知底细的女人结婚,先主还赐给了她姓宫,两年后比宫骁京小三岁的宫灵都出生了。一年之后,先主离奇暴毙。
只有四岁的宫骁京是无法登基掌国的,宫觉鑫强行介入议政厅,开始了她的独断统治。这么多年来,身为孩童而不知帝王事的宫骁京对王权亦不在意,但是他十分害怕夫人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那如蛇似蝎的眼神。他处处躲让,王让她当便是,他只祈求安稳度日,和他的可爱妹妹一起。
多年来,议政厅成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原先质疑过宫觉鑫的那些人如今早已不知所踪,新晋的议政大臣鱼目混珠参差不齐,却大多属宫觉鑫亲自提拔。如今的议政大厅,大约早已不是宫家的了。
天色已亮,连星城南城门绵延向不尽南方的那条长长正马街,清晨清扫役缓缓曳帚,轻轻抬头,望了望擦肩而过那并行三人——不,还有一位小姑娘。
那中年男人一直打量着最右的小伙子,他很好奇这位陌生的协助者究竟是谁,他又看了一眼走在两人中间的小男孩一眼,终于开口问道:“还未请教少侠姓名?”
“我昨晚就说了,老大人,你不用管我是谁的。”小伙子似有心事地答道,没有回视。
被称作老大人的中年男人很诧异,老大人这个称呼是从何而来的呢,这小伙子为何一副和自己相当熟络的样子呢,他谈吐又是为何那般随意不像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呢?
“你要回去了吗?”小男孩突然开口。
小伙子很快“嗯”了一声:“大人再见。”
然后稍微不注意,小伙子故意放慢了一下脚步落后三人,待中年男人回头时他却已经不见了。
“大人?”他向小男孩投去等待指示的眼神。
“不必管他,”小男孩说着,看向冷落在一旁始终不敢说话的那小姑娘——昨晚掳走的宫家公主,“这小丫头,还是放了她吧。”
“好。”中年男人应声便松开了一直抓着她胳膊的手,说道:“大人仁慈,你还是回去吧。”
谁知宫灵都赶紧央求道:“别呀,我现在不敢回去,我母亲会打我的。”
“为何打你?”
灵都瞄了一眼小男孩:“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宫家的花园里?”
小男孩毫无畏惧地回望灵都,眼神之中情愫难言,似有愠怒又有不忍:“你母亲关押我数月之久,却是问我为什么。”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回我的话,那个婴儿又去哪儿了?”
“自始至终,那个地下室只有我一个人,那个婴儿就是我。”说完,小男孩率先迈开步子离开了。
“怎么可能!”灵都回道,“才几天功夫呢,你就长这么大……哎,你们别走呀,带我一个行不行!”
中年男人回头道:“我们没办法带你一起……”
“我不认识回去的路呀!”灵都急了,这可是大实话,王宫大门都没怎么出过,这连星城的道路她确实不太认识,“把我送到商大人家行吗,议政厅商凝商大人。如果你们不敢回王宫的话……”
中年男人再次看向小男孩等待指示。
“走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宫灵都竟然在失踪的第一天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不过送她回来的商凝倒是免不了被夫人召去一阵盘问,宫灵都自己也向众人解释说是刺客安全离开后就放了自己,但众人无法相信,即使这是真相。
然后灵都马上去往宫骁京的书房和他还有江哲天汇合,她得知江哲天昨晚因她受伤之后,看向江哲天的眼神都变得不好意思了。
江哲天倒是没在意伤势,看到灵都平安心里也踏实了。宫骁京也是一番检察,生怕她缺胳膊少腿,末了又想起另一桩事:“他们怎么会放了你?”
灵都便把事情原委一一说明,包括她观察到的细节,譬如那个小伙子神出鬼没,譬如那个小男孩才是三人之首,譬如他们三人对商凝家的方位十分熟悉。
听完叙述,宫骁京和江哲天都是一阵沉默,实在不知该如何分析那三人的行为,便放弃了分析。但随即新的问题降临,宫骁京和灵都都是隐隐不安,那就是该如何向夫人交待他们擅闯后花园一事。
果不其然,待商凝从夫人的后花园小居出来,就有下人赶至寝宫带来夫人的传令。灵都心虚地望了一眼哥哥,宫骁京在江哲天面前强装镇定,挽着灵都便出发去往后花园小居。
江哲天见二人已远去,便马上去往宁鸢的住处,夫人喜欢宁鸢,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宁鸢求情,好让他们兄妹二人此次少受点罪。然而夫人这一次盛怒难息,纵使有宁鸢和江哲天的求情,宫骁京和灵都还是被下了禁足令,只得在寝宫所在的连星楼范围内活动。
这一指令出来,众人都错愕不已,这分明是囚禁!而且竟然是连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起!议政厅众不寒而栗,这个女人对宫骁京的存在已经包容了八年了,这一次她放弃了包容,这个非自己亲生的小国王,是自己获得无上权力的唯一障碍。
震惊朝野。
部分议政大臣同时到达议政厅,请愿面见夫人劝其取消禁足令。传令官无奈摇头,说夫人提前吩咐今日不见任何人。大臣们愕然相觑,思及往日先王的恩惠,如今几把老骨头终是难保全幼主,扶栏潸然。
本已安心回府的商凝,听闻消息之后衣服都没换,立马赶至王宫。有特权的他抵达王宫之后直接进入了后花园小居,老泪纵横的他跪地祈求夫人念及先主慈爱收回成命。
坐在寝宫里头,身在帝王家,犹如笼中鸟,宫骁京一脸颓然。
灵都哭个不停,连声自责拖累了哥哥。宫骁京默不作声。
四方侍从被强行换人,多半是被暗中处死了。宫骁京面如死灰。
他实在不甘心,夫人在后花园中秘密关押的那个小男孩究竟是什么人,这其中会不会深藏着巨大阴谋,于我宫家天下是否有碍?
穿堂而过的冷风让宫骁京连打寒战,他皱眉回头,才发觉现在就连给他关窗户的下人都没有了——这冬天也终是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