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剑且听江湖雨》肆月四

69、天煞约

　　：“这……”欧阳袭怔怔看着姜璃拽着自己的那只手，他自幼炼得各种毒物，用毒功夫卓绝，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畏惧他，畏惧他身上的各种毒物，却好歹也愿意接近他，虽然他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心，可是直到八岁那年，他的眼睛被毒物浸染变为暗黄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了。

　　是故，他从小便只有一个贴身随从，这个随从自幼与他一同长大，便不曾在意这些，可他却是自此之后不再靠近任何人。

　　如今却有一个少女，不畏惧他的与众不同，不把他当作怪物，欧阳袭皱眉，心中揣度姜璃的真实目的……从小，除了印象已然斑驳的父母，便无人再对他这么好，这十多年，他这个少主并不似外人看的那般风光，却是难以想象的，步步维艰。

　　：“让大夫先与姑娘探脉吧。”欧阳袭依旧目无表情，如今也无妨，既然不知她有何目的，那便先装作不知道，待日后自会分明，他心中暗暗想到，日久见人心，他一向都尊崇这句至理名言。

　　姜璃点点头，伸手任由大夫望闻问切，她的面上始终含着浅淡的笑意，欧阳袭却是越听面上神色愈发冷冽，听闻这大夫所言，的确是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而且八成便是当时刀尖上沾染着的，他微微眯起了眼，若不是当时姜璃替自己挡了这一刀，如今便该是他躺在床上了，是谁，这么想让他在隐阁暴毙？

　　如今自己身处离山，隐阁的人不会挑这个时候下手，南陇向来蜷缩于若虚谷中，与外界毫无联系，定不会是他们，剑嵩近日与天煞并无纷争，也应该不是他，至于沧阳，哼，欧阳袭冷哼一声，就凭魏泓那个没脑子的草包，怕是也想不出这么精密的暗杀来！

　　难道，是他……欧阳袭心忖，却不禁冷笑，没想到他还是动手了，自己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究是没能让他放下对自己的戒心，“此毒可有法可解？”欧阳袭沉吟半晌，轻声问道，那大夫思酌良久，微微的摇摇头。

　　：“此毒，能判断出处么？”床上的姜璃收回了手，含笑问道，神色眉宇之间并无绝望之色，欧阳袭心中暗暗觉奇，这般奇女子，真的是秦家那种大院之内能够将养出来的么？

　　：“这毒物老身从未见过，怕是……”大夫偏头，好似略有恐惧，半晌才继续道：“怕是来自天煞……”

　　出乎姜璃意料，欧阳袭的面上并无显而易见的惊讶，他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便不再说话，莫非……莫非暗杀他的人，他已经猜测到是谁了？姜璃默不作声，只是继续柔柔的对着欧阳袭道：“不知少侠可知此毒？”还未等他出声，姜璃便又自顾自的叹道：“既是来谋害少侠，少侠又怎会知晓这种毒物？只怕天煞也寻不到此毒的解药了？”

　　欧阳袭思酌了一会儿，冷声道：“那也未必。”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要取他性命的人是谁，那么这人断然不能再留，杀他的同时顺便为姜璃取下解药，也并非是难事，更何况……他偏头看了看少女，毕竟是为了保护他，他向来不习惯欠人人情，取回解药给她解毒，两者便不相欠了。

　　：“哦？”姜璃看上去颇为意外，她道：“莫非少侠知道如何为我解毒？”却叫欧阳袭沉默了下来，此番他回天煞，怕是一路不会太顺利，莫非真要带着这个拖油瓶回去？他转而一想，若不带她回去，怕是她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思来想去，只得开口道：“想要给姑娘解毒，怕是得回天煞，不知姜姑娘是否方便与在下前往。”

　　：“这自然无妨，”姜璃闻此言甚是欣喜，“若是能解毒，又能一览天煞风光，有何不可？”她勉强半坐起身来，不无憧憬道：“早听闻天煞冰雪风景无限，若是能得以一览，姜璃也不枉此生了。”

　　欧阳袭只是微微点头，说不定，此次真的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前往天煞了。

　　：“在下会与秦老前辈请示，若是动身，那便是尽早，还请姜姑娘放心。”走之前，欧阳袭不忘回头嘱咐道，武林大会已然进入尾声，接下来的事情也无足轻重，与这所谓的第一相比，他更在乎的是回天煞后，那个人的态度……姜璃点点头，她没有说，就算是欧阳袭不去跟秦家那只老狐狸说，只怕此刻，红莺已经把这件事完完全全的转达给了他了。

　　想来秦介也不会阻挠自己与天煞交好，虽然不知道谪仙与他做了什么交易，但是至少自己若是能结识更多四大派的人物，他的地位便能愈发稳固。

　　：“谪仙……”想到这两个字，胸口蓦地一阵疼痛，她忽然想到那日他对她说的话：

　　“姜璃，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

　　“有些事情，我可以无限纵容，包括你的小心思，小手段，但是关于隐阁，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它一分一毫。”

　　“即使那个人是你，我也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自己的价值。”

　　果然，隐阁在他心中的地位比自己估计的还要重，自己之前的小心思小手段，哪一点他不知道？不过是无关他，无关隐阁的利益，所以他不曾严明而已，而自己在他面前妄自评论隐阁，是不是他不杀她，留她一命，已经是深厚的恩泽了？

　　：“原来我在你心中，与隐阁相比，不过是随时能舍弃的人而已，”姜璃苦笑几声，按住胸口，强忍着心中毒素蔓延带来的不适，她将头慢慢靠在床边，微叹了一口气，尽管不甘心，尽管不认命，但是她只能希望能借这次的毒发，让谪仙放自己离开。

　　夜晚，饮过大夫开出的药后，药性袭来，加上毒发几日来的折磨，姜璃收起了全身的警惕沉沉睡去，是故她没能看到，一袭紫衫在她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苍白面容，静默的，站了整整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