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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镯子 ...

  •   因为是十五,按府里的旧例,各屋要在一处吃饭。
      胤禛也回来的早,到了时候,就吩咐摆饭。
      其实,原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处坐着吃饭,舒伦抬了抬手,便露出了那翡翠镯子,教芙瑞瞧见了,便说了句:“福晋的镯子好看的紧,别说也是爷送的,若真是,我可不依,刚见侧福晋有一个,现在福晋也有一个,独我没有,爷也太偏心了点儿。”
      她说的玩笑,倒未必真要一个。
      舒伦听了这话,抚了抚手腕上的镯子,掩在了袖下。
      见她动作,胤禛看了一眼舒伦,舒伦觉察,亦看了看他。
      胤禛别开脸,笑了笑,说:“说我偏心?我记得前两天才给你个玛瑙镯子,还是前朝宫里出来的,你怎不说。”
      芙瑞撇嘴道:“爷打得好算盘,翻起旧账来的,照这个说,你哪日不赏福晋,侧福晋个东西,别的不说,光我见者的,就有什么翡翠盏啊,玻璃灯笼,羊脂玉簪子啊,说不尽呢,爷怎不说这些?”
      这一堆东西,舒伦自是一个也没见着。
      她自入府,他送她的东西,也就这回这个镯子。
      至于翡翠盏,羊脂玉簪子的,自然是给了侧福晋的。
      胤禛抬头看了看芙瑞,意味不明。
      倒是侧福晋李氏,嘴边噙着笑,晃了晃手上的镯子,撒娇一般的问胤禛:“这镯子给我了,对么?”
      胤禛说:“你都戴着了,不是给你了是什么。”
      李氏极得意,斜眼瞥了眼舒伦,将镯子摘了起来,递给芙瑞,说:“妹妹喜欢,这镯子就给了妹妹吧。”
      芙瑞笑说:“我可不敢要,这镯子想必是个稀罕物,爷的心头宝,这才巴巴的给了姐姐,我怎么佩戴。”
      她说着,似嗔似怨的看着胤禛。
      李氏说:“不过一个平常镯子,任是谁都能戴得东西,妹妹自然也戴的。”
      芙瑞抿着嘴笑:“姐姐还是收了吧,若今儿个,我要了这个,爷必有记下了,改明儿若真得了独一无二的,多半又没我什么事儿了。”
      李氏见她执意不收,脸上已有些难堪,偏头对身边服侍的花束子说:“这镯子赏了你了。”
      花束子一惊,两手捧着镯子,四下瞧瞧各位主子的脸色,不知如何是好。
      一下子,屋子里静的很,气氛也有些诡异了。
      舒伦拨了拨手上的镯子,看了眼胤禛,他脸色未变,只是桌下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
      也是,他自己难得费这些心思,做这些小物件,满腔的心意送了出去,却不想人家本不在意,到最后,这镯子竟落到了个奴才手里。
      至于李氏的心思,也好说,这镯子她这个福晋有了,就是再好,她也绝不要了,所以将镯子给芙瑞,给个下人,不过是想羞辱她,让她跟个通房丫头,跟个下人,戴一样的东西。
      舒伦在桌下握住了胤禛搭在膝盖上的手,对他说:“库房里有两颗东珠,先赏了我,可好?”
      胤禛偏头看着她,看她眼里若有似无的情谊,直看了好久,才反手握了她伸过来手,用了很大的力气,开口时,他眼里有怨恨亦有委屈。
      他说:“不给你。”
      随即转头跟花束子说:“既然侧福晋把镯子赏了你,爷就用东珠换你手里的翡翠镯子,你可愿意?”
      花束子一个下人哪能有自己的主意,更何况,这镯子本就是个烫手山芋,她即刻将镯子捧了给胤禛。
      胤禛接了镯子,戴在舒伦的手上,两个镯子碰在一起,叮叮作响,声音婉转好听。
      胤禛说:“美人镯,两个一起戴,才好看,你说,这镯子换的值不值?”
      舒伦看着镯子,点了点头,说:“很值。”
      胤禛松了她的手,哼了一声,说:“值什么值,那东珠价值连城,这镯子才值几个,你这回,打错算盘了。”
      舒伦说:“值与不值,我心里有数。”
      胤禛动了动唇,不再说话。
      李氏却起身,说:“爷与福晋慢慢吃,慢慢说,妾身身子不适,先回了。”
      说完,看了看胤禛,便走了。
      胤禛难得的没起身去哄,所以,舒伦和芙瑞便仍陪着用了饭。
      当晚,宝络跟舒伦说,侧福晋发了很大的脾气,推杯打盏,把爷赏的好些东西都赏了下头服侍的人。
      舒伦去了耳环,偏头说:“怎么,怪我没给你赏赐了?”
      宝络替她梳着头,说:“我主子穷,想打赏,也没东西呀。”
      舒伦笑说:“果真是个贴心的。”
      宝络说:“难得爷今儿个拿住了气势,要我说,早该这样了,你瞧瞧她今天那个样子,竟是爷也不放在眼里的。”
      舒伦垂了垂眼,说:“糊涂丫头,这样简单的道理,怎还不懂。他不过是气侧福晋未将他送的东西放在心上,哪里真是要拿住气势,杀她的威风。侧福晋呢,自然是知道爷喜欢她,宠她,才在他面前使些小性儿。”
      宝络说:“那怎么今晚侧福晋闹得那么厉害,又说身子不舒服要请太医,爷也不过去瞧瞧。”
      舒伦抬手支着头,说:“你也说了他是个爷,怎么会没一点儿脾气,这会子侧福晋闹得厉害,两人就这么僵着,过两天,两人气消了,哪个肯先低个头,自然也就和好了。”
      宝络犹豫了会儿,问:“那格格呢,格格对爷是个什么样的心思?我……我瞧着格格自从有了小阿哥,对爷似乎有些不同了,爷对格格也比先前好些了。”
      舒伦笑了笑,说:“是么?或许吧。”
      宝络见她不想多说,便说起别的:“往日见芙瑞主子是个温吞不做声的,不想竟也有些口才,今儿个晚膳上,话说的多伶俐。”
      舒伦说:“她说的也没错,都有的东□□她没有,自然要说一说,况且,这府里头,她是跟爷最早的人,分位却是最低的,现如今,侧福晋有了柔嘉,肚子里还有个,咱们有阿福,她无依无靠,不免有些急了。”
      宝络说:“那也不该挑的侧福晋跟格格寻衅,教她渔翁得利。”
      胤禛许是今天见芙瑞有些别样的趣味,晚上宿在她那里了。
      舒伦放平了枕头,躺着说:“爷常在侧福晋处,别人见他一面不易,今天正巧有这个机会,用些小心思,引起他注意,留一留他,也没什么。”
      宝络说:“格格以前未出阁的时候,不是女诸葛么,连张大人都夸过的,怎么现在没了手段了?”
      舒伦盯着床头垂下流苏,说:“女诸葛,早就没有什么女诸葛了。”
      她已嫁了人,有了孩子,他也娶了旁人,有儿有女了,一切早成了前尘往事。
      舒伦掖了掖被子,翻了个身,她仍记得她第一次见他的情形。
      那一日,她跟着师兄张衡臣去秦师傅处学琴。
      秦师傅是前朝遗老,年轻时曾在明宫里伺候,明灭以后,也未曾南渡。先祖顺治爷定都以后,秦师傅因技艺高招,曾奉召做了一段时间宫廷乐师,后因年纪大了,便辞了官。
      自此,就常有人慕名来跟他学琴,他召的学生不多。
      他常说,学琴要讲究个缘分,若无这个缘分,是学不好的,不如趁早弃了,另寻一门别的技艺是正路。
      她是在秦师傅处,认识的张衡臣,那时,他跟着秦师傅已学了六年多了。
      因师门很久没有女弟子,所以这个师兄待她极好。
      后来,她才知道她这位师兄原是太子太傅张英的儿子。
      那天,去学琴,回来的时候,下起了雨,她家离得远,便先到张大人府上避雨。
      也就是在那里,她遇上了他。
      因着雨大,她和张衡臣虽撑了伞,衣服上仍是湿了。
      两人冒冒失失的闯进了正堂,进去以后,才知有客在,有个年轻的公子在主位上坐着,张大人在旁边陪坐。
      张大人见两人狼狈情状,面上不好看,训斥道:“主子面前,也敢如此无礼,还不速速退下。”
      那年轻公子却拦道:“太傅严重了,我与衡臣是一辈儿的,正好一处说说话。”
      舒伦听他声音甚是温和,才稍稍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他也看着她,许是发现她目光,他笑了笑,如春日和风。
      舒伦瞬间低了头,脚下挪了挪,缩在张衡臣身后。
      张衡臣跪着请安,舒伦也赶紧跟着跪了。
      那公子说:“起吧,宫外头不必这么多礼。倒是这位小公子”他说着,笑了笑“我无甚可怕,你不必躲在衡臣身后。”
      舒伦面上一红,站了出来。
      张英在一边说:“这位是内大臣费扬古家的女公子,与小儿一同在外头学琴。”
      那公子哦了一声,露了几分惊喜,说:“就是衡臣成日里说的那个小师妹?”
      张衡臣说:“正是她,经史子集都通的,连家父都说她才学比我强,可惜了,是个女儿家。”
      张英说:“没规矩,你自己个儿疯,还连带坏了你师妹,你瞧瞧,姑娘家的,也不说先带到内院换了衣衫,若明日病了,看你怎么交代。”
      那公子也说:“衡臣一同去,换洗了,再出来说话。”
      舒伦跟着张衡臣出了门,问道:“我们闯了祸了?”
      张衡臣拿掉她歪了的帽子,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我们不过仪容不肃,没什么要紧。主子最是仁和宽厚,自不会与我们计较,就是老爷子怕没那么容易罢休。”他说到此,越发不羁,每个正形儿,他说:“我想都想的出,老爷子今晚必是先将我叫到书房,然后孔孟之道,程朱之学,教导一番,这叫晓之以理。然后就是从祖辈数到现今,说为人做事多么的难,这叫动之以情,再然后,不免在祖宗牌位前跪上一夜,这一套,我早吃透了。”
      舒伦见他说的极不在意,仍是往日里洒脱不羁的样子,便定下了心。
      她说:“今晚,要跪上一夜,请夫人说情,能免了么?”
      张大人夫妇伉俪情深,满朝皆知。
      张衡臣说:“这是家法,谁说也没用。况且,跪一夜也好,改明儿讨诚儿的关心,也不错。”
      诚儿原名思诚,是他表妹,两人去岁已定了亲。
      舒伦与张衡臣换了干净衣服,出去时,张大人已陪着那公子转到了书房。
      他们行了礼,那公子笑说:“太傅快瞧,好一对仪表不凡的师兄妹。”
      张英回道:“主子谬赞了。”
      那公子笑如春风:“衡臣的才学,我是见识过得。现在倒要向女公子讨教讨教,不知我们的女诸葛可愿赐教否?”
      那时他的眼神儿,像春日的湖水,熠熠的泛着光,温暖澄净。
      她看着,脑子一热,像个男子一样,朝他拱了拱拳,说了句:“请。”
      舒伦翻了个身,闭了眼睛,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那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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