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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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是祝鸿才，曼璐条件反射的就要关上门。却被他用胳膊肘顶住了门板，还强伸了一只脚跨进来，道：“嗳哟，嗳哟，这是还在生气呢！曼璐呀，你如今的气性怎么这样大。”
见到祝鸿才那张嘴脸，曼璐就觉得恶心。她原以为自己昨日的态度已经够明确了，却还是低估了他的脸皮。也是，这人一向面厚心黑，她可轻易摆脱不了他。
曼璐推开他道：“你来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祝鸿才脸色微变，正要发火，低下头觑见曼璐趿着舞鞋，深蓝暗纹的旗袍下露出一节纤细雪白的脚踝来，看起来格外荡人心魄。他竟然又有些色魂授予，笑道：“你这又是心情不好，要拿我当撒气桶不成？好嘛好嘛，你拿我出出气，出完了气咱们去跳舞。你不是说还没去过和平饭店么，今天我就带你就去！我前几日帮曹老板买了几支股票，赚了不少钢钿……”
曼璐沉肃着脸，冷冷瞪着他，只觉他这副模样实在令人作呕。祝鸿才见曼璐如此，也有些挂不住面子，一对眉毛竖起来，微愠道：“顾曼璐，你这是怎么回事！倒好像我欠了你钱似的！”
曼璐冷声道：“你欠我的又岂止是钱！祝鸿才，我今天再给你说明白一点！你给我滚远一点，下次你再来骚扰我，我就给巡捕房打电话！你要是不怕身败名裂，我便是豁出去了也不在乎！什么强JIAN，什么嫖CHANG，我一股脑的都往你身上推。你不放过我，我也不放过你！咱们谁都别想好过！对了，你还经常偷拿曹老板的钱自己炒股吧。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情告诉曹老板，他会怎么样？还有，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暗地里抢了王老板的客户。当初可是王老板把你这个乡下泥腿子带到大上海来的，你背地里对他恩将仇报，以王老板的脾气，你猜他会不会饶你？”
祝鸿才被曼璐这一通威胁吓得有点发傻，他实在不明白原本只是把泼辣当拿乔，把嗔怒当调情的曼璐竟然是真的要跟他撕破脸皮。祝鸿才嗫嚅着嘴，突然啐了一口，额上青筋暴起的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个臭婊/子，竟然给我来这一套！老子怎么你了！你他/妈的一副贞洁烈女给谁看！身上没一点干净的婊/子，给你脸不要脸，竟然还敢威胁老子！”说着就要抬手打曼璐。
曼璐站在门口，不闪不避，寒声道：“祝鸿才你有本事就打。只要你打我一巴掌，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祝鸿才脑中闪过刚刚曼璐的那些话，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乡下汉子了。他现下人模狗样，在大上海虽不算是个人物，但旁人也要尊称他一句“祝先生”了。而曼璐不过是一个姿容渐退的私/娼，他真跟她拼个鱼死网破，吃亏得是自己。祝鸿才愤愤然的放下手，刚想要再甩几句狠话，岂知曼璐竟是啪的一声狠狠关上了门，差点没把他的鼻子夹到。
“他妈的臭/婊子……”祝鸿才犹自不甘的在门外骂骂咧咧好久方才离去，也不知又在弄堂里怎么诋毁曼璐的名声。
顾曼璐背靠着门板，心中却全是无力感。刚刚的口舌之快带来的畅意不过一瞬而已。其实自己根本没有把祝鸿才弄到身败名裂的能力。嫖CHANG虽是违法，却蹲不了几天大狱。强JIAN的罪名，因着自己做过的舞女的身份，恐怕也未必能得到公正的待遇。至于偷挪曹老板的钱炒股，不得不说祝鸿才的运气很好，只要能抹平了收益，她根本就没有证据。而祝鸿才背地里挖王老板的墙角虽是确有其事，但自从王老板被菲娜迷得神魂颠倒后，自己连见他一面都难，又谈何告状。
曼璐心中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把祝鸿才赶出上海，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前世的噩梦……可现在，她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惆怅起来。
晚上，一家人正在吃饭的时候，曼桢就回来了。她把东西一放，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要再出去，曼璐蹙眉道：“曼桢，就是要去做家教也要先把饭吃了。”
曼桢笑道：“没事的，大姊。我已经跟杨先生和刘先生请假了，今天不去做家教，厂里的叶先生过寿，我也要去祝贺一趟。”
顾太太正好把碗筷收起来，便道：“这个叶先生在你们厂里是做什么的？”
曼桢道：“是管庶务的。”
顾老太太闻言，连忙道：“那这个是一定要去的。管庶务的人，样样事情都要管，若是得罪了一定要被穿小鞋的。”
曼桢答应了一声便要出门。
曼璐见曼桢还是穿着一身蓝布大褂，便追了过去道：“你在厂里穿这一身也就罢了，做寿怎么好还穿这一身。”
曼桢摆了摆手，“不了，大姊，我再不走就要晚了。”
“换身衣裳要多久。”说着就要拉着曼桢回楼上去，曼桢急红了脸，“不行的……大姊，我要帮我一个同事去应卯的。现在做寿都要在门口签字，谁去了谁没去一看就知道。若是去晚了，总归不好。”
曼璐笑道：“你这同事也未免太不懂的人情世故了，自己不去，倒要叫你帮他遮掩。”
曼桢忙辩解起来，“不是，他只是人比较内向……”
见曼桢如此，曼璐已经猜到了几分。“是不是你那个叫沈世钧的同事？”
曼桢微讶，“大姊，你怎么知道的？”
曼璐帮着给曼桢换了一身茜色的旗袍，外面罩上深红色的线衫，“我不过是胡乱猜的。”想来能让曼桢这样护短的除了他又还能有谁？
曼桢急着去拜寿，便也没有多问，衣裳换妥帖了就出了门。曼璐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时有些感慨，曼桢有这样正常的交际，可自己却是没有朋友，没有同事。她心中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走出去，再不能过从前的日子了。
曼璐下楼的时候，顾太太与顾老太太正在说着话。
“曼桢桌上那张照片你看到了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顾太太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曼桢一向心思重，我问她，她也不肯说的。”
顾老太太点点头，“曼桢也到年纪了。可惜家里这个样子，她也不好嫁人。我也想明白了，曼璐不做了也好。否则也是拖累了曼桢。将来还有伟民要娶媳妇呢！说起来，我难道是铁石心肠的，每次一想到这些钱都是曼璐那样赚来的，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年轻就守寡。除了阿生上面还有个大儿子。那年大旱，收不了庄稼，阿大跑出去找吃的，回来的时候扛了一袋米，跪下来给我磕了三个头就哭着走了。说是孙传芳在招兵，当兵就有粮拿。可怜那年他才十三岁，怎么能拿枪哟。一身军装套在身上都是松垮的。这么多年了，孙传芳都被打败了，那孩子连封信也没有。你说我两个儿子都死了，教我还能怎么办……”
顾太太也跟着抹了抹眼泪，两人又说起顾父生前的一些事。曼璐默然的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随后转身回了楼上。谁人不苦，可总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曼璐想，她不能像顾太太和顾老太太一样自怨自艾，人要往前看。她重活一世，总不能再沉溺于那些伤痛。不论是祝鸿才也罢，张豫瑾也罢，她都要先让自己过得好起来。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从曼桢那里借了一双平底鞋，又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暗绿色旗袍。她从前鲜少这么打扮，如今这番朴素模样，倒是更显出了几分清秀来。
她到圣约翰的时候，神学院的学生们正在做早课。
静谧的校园里回荡着虔诚的颂词：“生有时，死有时；悲伤有时，欢乐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言语有时，静默有时……爱有时，恨有时；战争有时，和平有时……”
低低的颂吟声从枝叶的缝隙中飘过来，教人的心也跟着平静起来。“神叫世人劳苦，使他们在其中受经练……”
曼璐站在教堂外，静静望着洁白慈爱的圣母玛利亚雕像，昨日的自卑渐渐消退，她站在阳光底下，心中竟也渐渐觉得豁亮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