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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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伯炜在台下看着曼璐，此刻倒是有些踌躇要不要贸然去主动见她。他今日特意请假从空军基地来这边观礼，若是只这样远远看她一眼，总觉得不够。他正这样想着，突然就听到有人道：“这不是伯炜？”
许伯炜转头便见到是一个南昌本地的一位宿老。许伯炜忙客气的道了声好，那名宿老诧异道：“没想到你也会来参加这些俗事。”
许伯炜忍不住笑道：“陈老的意思倒好像我是不食人间烟火了。”
陈老抚着长长的胡须，笑道：“你父亲与我有旧，可除了刚到南昌时来我家做了一次客，怎么之后都不再来了？”
许伯炜忙是歉意道：“平常的训练任务太重，一直不得空闲。实在惭愧。”
陈老并不介意。不过他想起几个月前，上海的许太太给他发了封电报，希望他多多关照许伯炜。又特别叮嘱，请他帮忙注意儿子在南昌有没有跟不三不四的女人纠缠。陈老见许伯炜一直忙于训练，倒不像是在恋爱，心中对许太太的想法大不以为然。今日的异常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拄着拐杖望着那热闹的厂区，忍不住感慨道：“现下女企业家越来越多了。如今世道不同，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许伯炜听到有人夸赞曼璐，心里也蔓生出几分欢喜。陈老本身虽不经商，但一向关心实业，见厂区里热闹非凡，便忍不住拄着拐杖进去参观，许伯炜正好跟在他身后。两人进了厂区，恰好迎上程力夫和曼璐两人。曼璐并不认得陈老，程力夫却知道他是南昌颇有名望的名流，忙是上前握手。
曼璐一抬眼却撞进了许伯炜赞许的目光中。曼璐乍然见他自是十分意外。她虽知许伯炜就在南昌，却没有想到他会来。一时之间也无措起来，甚至感到脸上有些发烧。但随即想到自己当初的失约，许伯炜是不会知道她曾经去过哪家咖啡馆的。自己若是再如此表现，未免显得自作多情，不够落落大方了。她忙调整情绪，换上得体的笑容，冲他简单的点了点头。这时，陈老指着附近一片空着的房子道：“那片是做什么的？”
曼璐忙道：“这片房子，我和程经理是打算办一所冶金专科学校的。只是现下资金不足，还没有兴办起来。”
程力夫也点点头，道：“不错。我是从南通纺织专科毕业，母校就是当年张謇①先生所办。张先生有言‘以教育改良实业’。我自身也受此理念获益颇多，便想继承张先生的遗志。一来可以培养自己的技术人才，让他们尽可以在厂区学习实习，二来也能帮助这些工厂的子弟，给他们寻一条出路。”
陈老听了这话，大为慨叹。他本身也是做教育出身的，忍不住激动道：“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教书育人，功在千秋！你们有这份心真是殊为可贵。若是因为资金不足难以成事，老朽愿捐出一万块大洋来资助，并在南昌日报上特别为你们的善事写一篇文章！”
此言一出，曼璐和程力夫都十分高兴。陈老在南昌的名声极大，此事经他宣传定然会得到社会各界的助力。程力夫忙又殷勤的搀扶着陈老在厂区里四处参观。这样一来，曼璐跟许伯炜便单独落在了后面。
许伯炜刚刚一直没有机会与她说话，此刻曼璐就在自己身边，终是忍不住道：“我临离开上海的那天又去了马尔赛咖啡馆……我想我当时说的太不清楚了，你也许一直没有拆开那枚方胜，所以还是每天都去等你。只是实在太巧了，我刚到就听说你已经走了……”
曼璐意外极了，一时也有些局促不安，忙解释道：“我当时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实在抱歉，都没有来得及拆开看……”
许伯炜看到她这副样子，却忍不住微笑，“那也没什么关系。《渔光曲》大概已是下线了。不过蔡楚生导演又新导了一部《新女性》。若是你常在南昌，我们还可以再看电影。”这份执着的邀约已然有了很明显的追求意味。
曼璐却咬着嘴唇，摇了摇头道：“对不起。其实……我不喜欢看电影。”
许伯炜眼中的笑意亦是顿时一黯，明白曼璐这是在拒绝他。曼璐看到他俊容上的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有些暗恼自己是不是回绝的太过生硬了。她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感动，但终归觉得这份情意是不可承受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还是许伯炜打破沉默道：“如果你不喜欢看电影，不如改日一起去梅湖划船？”
曼璐还是摇头，苦笑道：“许先生，你是大家公子，我却是个出身烂泥的人。我们交往过多，恐怕对你的名誉也有损害。”
许伯炜听到她这样说，心里忍不住有几分生气，却也不知是恼她看轻了他，还是恼她看轻了自己。
可曼璐毕竟不是年少多情的少女了。两辈子的人生已经让她对男人充满了失望，憎恶如祝鸿才，软弱如沈世钧，所见所感俱是心凉，她早已不再奢求爱情。况且以许家的门第，显然也是不会接受自己的，即便心里有微微的悸动，她还是按下所有情绪，冷静道：“许先生，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便丢下许伯炜，匆匆转身离开。
这件事让曼璐今日的欢喜减了几分。到了晚上回到宿舍里，曼璐情绪稍显低落。倒是曼桢犹是心头火热。她心里思量了许久，突然道：“大姊，我想辞了上海的工作，留在这边跟你一起干。”
曼璐很是意外，但一想到曼桢从前不愿辞职都是为了与沈世钧留在上海，便也有些了然。曼桢道：“反正我一时也不想回上海了……”回去之后，总不免触景生情，倒还不如留在南昌。“况且，我觉得这里的工作气氛很好。厂子百废待兴，大家都干劲十足，今日连我也颇受感染。大姊，就不知道你还肯不肯收留我了？”
曼璐拉着她的手，笑道：“怎么不肯。我可是求之不得。咱们姐妹俩一起创业，一定能把厂子办得红红火火。” 曼桢也跟着笑着起来。姊妹俩并肩坐在床上，曼璐也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曼桢，我想等厂子走上正轨，又赚够了钱。我就去出国留学。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咱们女人也该像男人一样，多出去见见世面。”她今日也是感触颇多，她的二次人生正是从《玩偶之家》里得到了鼓励。既然已经决定孑然一身，那不如多出去看看，从外面的世界获得更新的思想。
曼桢不知她内里的想法，但也觉得这话委实不错。说起来母亲和奶奶这样封建愚昧，也是因为读书不多，见识不广的缘故。见大姊心气这么高，她心里也替大姊高兴和骄傲。
姊妹俩说着心里话，一时也不觉得困倦，便干脆开始整理今日宾客离开时的祝语。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来日这些礼数也要一一回敬。他们在南昌并没有很熟的路子，各界观礼的人也不过是写一句恭贺开业，财源广进之类的吉利话。曼桢这边整理着，曼璐则在一个小本子上登记好。
整理着便到了深夜，曼桢已是禁不住哈欠连连。曼璐劝了她去休息，她自己则撑着精神继续整理。待翻到下一个页，却不由一怔。那页留言上写着“贺振华钢铁厂开工之喜，鸿基始创，骏业日新。”署名是许伯炜。
曼璐心头一阵恍惚，想他真是绅士风度，不由微微叹了口气，便又投入到工作中。
后面的日子里，振华钢铁厂已是进入了了热火朝天的生产中。万事开头难，厂子初初办起来，诸事纷涌而来。曼璐一开始还与程力夫整日泡在工厂里，但她毕竟所学不多，在书上得来的知识终觉浅，到了实际应用中便不得不边学边干，因此常常觉得力不从心。
幸好这时候身边还有曼桢在。她本就是那种认真踏实的个性，既是做起事来也全情投入。这样一来，曼璐倒是有了旁的时间去做一些更擅长的事情。如今，钢铁厂每月可产钢铁数吨，可南京政府的修路计划却还迟迟没有批下来。产品总不能这么扔着，曼璐便开始四处寻找找买家。南昌的各个机器制造厂、造船厂就成了她的目标。因为女人的身份，曼璐便打起了夫人外交的想法。常常约那些厂长、商人的夫人喝茶打牌。彼时上海是东方的巴黎，曼璐的衣着打扮都很是时尚洋气，这些富家太太也颇是喜欢与她交往。曼璐这样便认识了几个阔太太，打入了他们的交际圈子。很快透过枕边风的帮助，拿下了几个订单。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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