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阁琐记》信尘

1、叶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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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天阁这月第一天开门便生意兴隆，可惜没几件正事儿，在接连来了四个卖古董的家伙之后，半林干脆在门口贴了张只接委托的告示。
　　于是再无访客上门。
　　不过我也乐得闲在，坐着慢悠悠地喝我的茶，半林站在树下喂那只松鼠。

　　安静日子不长久。
　　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个女人走进来。

　　女人穿着白色的裙子，长得很端庄。
　　身上有一股清新的草叶味道。

　　我细细打量她：“你为什么来这儿？”
　　她说：“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我让半林为她添了杯茶。
　　她开始了诉说。

　　她是只叶妖。
　　她爱上了一个道士。

　　她果然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但她却在这爱里越陷越深。

　　青梅竹马，她陪着道士长大。
　　她始终提心吊胆地陪在他身边。

　　直到有一天，在她没有隐藏的时候，道士嗅到了她的妖气。

　　可当道士知道她为何物时，他只是微微一笑。
　　这一笑，夺了她的心。

　　她爱道士，爱得毫无保留。

　　在他们相爱的那段日子里，道观前的那棵树，树叶万年不落。

　　直到有一天，道士对她说，他要上山修炼了。待他下山，便娶她。

　　可那天，叶妖哭泣了很久。

　　“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叶妖对我说，“有时，你看着他，就会知道，他不再爱你了。”
　　“后来呢？”何苦，我想。
　　叶妖垂下头：“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可我还是等了他很久，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我也分不清楚。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是否已经转世，是否已经飞仙，是否已经将我遗忘……”

　　“那么，你希望我们为你做什么？”我问她。
　　“请帮我去看看他，我想知道，他还在吗……”叶妖说了一个道家圣地，一个妖类绝无可能进入的地方。

　　我欣然接受：“你可知我这里的价码？”
　　她面露疑虑：“素来听说，信天阁买卖以秘密相换。只是不知怎个论法？”

　　“这事简单，只一件便可。只是必须是他人之事，必须真实。信天阁经营百年，童叟无欺。”

　　叶妖在半林拿来的白纸上低头书写着无人知的秘密。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朋友都有很多。
　　难免不会有人为了更心爱的而出卖另一个。

　　信天阁，秘密间，秘密分大小，生死论繁简。

　　2

　　信天阁一天一夜挂上了忙碌的牌子，后院那只松鼠被我抓了壮丁，化了人形充当伙计看店。

　　第二天，半林刚将“忙碌中”的牌子取下，那只叶妖便突然造访。
　　我将刚沏好的茶放下，她满眼期待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将身后的布包与木剑抛给她，她接过，打开布包，其中有几张符箓，一身道士服。

　　“这……他怎么了？”
　　“下山归来，他已另娶一人间女子，如今已去世了数年。不过是一普通人。喏，这是遗物。”

　　叶妖紧咬着下唇，半晌，她惨然一笑：“没关系，我猜到了会这样，人与妖，毕竟不同，不会长久……”
　　“谢谢你……”叶妖盈盈施礼，垂泪，转身而去。
　　我继续拿起那壶新茶，浸润了爱情与绝望，尚留余温，沁人心脾。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半林问我。
　　“这世间，哪有什么真相？我告诉她的，便是真相。”我说。

　　“那只是一部分！你为什么不告诉她，道士几番遣人寻她始终无果。而当初道士上山修炼，是因观中长老察觉他与叶妖有染，遣他闭门思过。他一心以为叶妖熬不过数年之期，弃他而去，所以他归来时即使心念故地也并未前往。他们相爱，你为何却要欺瞒于她？”半林有些恼火。

　　“我若说了，她岂不也会像你一样，又遭轮回。”我幽幽地叹气，藕断丝连，不如连根拔断。
　　半林敛下了目光，低头不再看我。

　　世人皆问世间情为何物，可又有几人可得它相许？
　　得之，我幸，不得……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