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五夜 数盈缺 独坐抱琵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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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觉得生活愈发的堕落起来。比方说我以“清玄总是在我眼前晃都看不清路”为由荒废了三日未去舞剑，师姐语重心长的劝慰我说：“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我深以为然，涕泪纵横地望着一脸“再不练剑就杀掉你”的师姐，斗志昂扬地跑去了廿四桥，其间听到“江海凝光”“玳瑁曲弦”数次。我终于圆了一次步步生莲之梦，我耳边都是呜呜的风声，连清玄也被我甩在后面。
细想来这样也是不错的，将自己的闲散尽数褪了个干净，师姐又用阴恻恻的威胁表达出对我浓浓的宠溺。我发誓我以后再不敢偷懒了，起码不敢再师姐面前偷懒。
我筋疲力尽地坐在长亭里休憩，几乎快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看了眼站在身侧的清玄，晕晕乎乎的脑袋开始想东想西。我觉得人生的意义也许不止舞剑和吃肉包。小二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前面，也不知道他究竟站了多久。
他的脸色阴郁，眼神中蛰伏着仇恨而怨毒的光芒，散发着黑云压城般的肃杀之气，死死地盯着我……身旁的清玄。良久不曾言语，只是古怪的笑着：“嘿嘿嘿嘿——”惊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
清玄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向小二黑施了个礼，道：“这位施主，贫僧不好男色。”“噗——”我控制不住地笑起来，想不到清玄也会开这种玩笑。小二黑呆愣了几秒，脸上露出茫然并且不解的表情，看似颇为费力地想要读出话里潜藏的信息，尽管我觉得已经十分直白了。须臾之后，他如梦初醒般：“哦，那又怎么样呢？”
我开始重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人，他略显矮小的身材也蓦地高大起来了。他在红尘，清玄却独立在红尘之外。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既没猜中开头也没猜中结尾，所以我很难过，不知道是为了这件事，还是为了我自己。即使清玄就站在我身侧，却像隔着银河。兴许小二黑是自从那次一别由爱生恨将清玄狠狠地用医生去铭记，兴许他先前的心上人就生得和清玄相像。可惜妄念终究是妄念，再怎样争取再怎样痴缠不过是拂晓前就要被惊散的露珠罢了，他已然痴傻了。为情所困于小二黑而言，是变本加厉地持帕逢人便说：“这帕子定是你偷的。”
我神色复杂地望向清玄，他沉静的眸子里泛起几丝烟澜，藏着悲悯的意味。我扯了扯他的袖子，说：“走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你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思所想，一来他面子上过不去，二来创伤无法轻易愈合。说不定会被吃干抹净的。”
他面色一白，脚底生风，身轻如燕，速离而去。周身萦绕着闪烁的金色光辉，头也愈发熠熠生辉。时间真是充满了费解之处，它让人轻易陷入了相思棋局，又让我的眼轻易地习惯了明艳【……】的清玄。不过少林的轻功当真百闻不如一见。他稳稳地落在百步之外的一艘画船边，双手合十，身形快要隐没在连江的衰瑟芦荻里。
北雁南飞，离人泪染如火霜林。我笑着对小二黑说：“人总在学着接受一些不得已之事。你要记得，天下之大，总会有一个让你倾心之人。但是，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清玄。”他目瞪口呆地听着，急忙摆手否认。我足尖点地离去，他朝我大喊：“老子喜欢女人啊！”再怎么掩饰也是徒然。
后来几日小二黑都有过来寻我。清玄总是恰好不在，或诵经或禅坐。我暗自称赞了清玄的危机意识，又庆幸他没有看破我的心思。我闭门送客送了小二黑几次，他终不再来了。只是一日他幽怨至极地对我说：“他不能老是和你这个女流之辈待在一起，他该会少林了。”裂缺霹雳訇然而下也不过如此。我浑身发冷，脑袋混沌疼痛得厉害。我害怕地想到他终是要离去的。
是夜月明星稀，疏朗的夜色下横斜着婆娑的树影。我拿着师姐从王婆那买来的稻香饼，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他：“你何时回少林？”
他用沉默代替回答。凄迷的月华碎在一池静水里，荡漾着粼粼的涟漪。我就等着他，然而我都吃完一整块饼他还是不曾开口。掏出罗帕擦了擦手，我絮絮叨叨地开始说个不停：“你总是把我想得太笨。这几个月少林陆陆续续地发了些寻人的消息，我难道会不知道吗？其实附着的画像一点也不像你。少林的大弟子清玄，你要是以后碰到了一个想要真心相待的姑娘，一定、一定要告诉你的恩公啊。”我的心里一片苦涩。
他张口欲言，我没给他说的机会：“师姐说做人应该不求回报。我准许你走。方丈说你极有根骨，希望你早日回去。”
大风倏地扬起，在哪教人怅然又教人寂寞的月色里，我感觉全身的气力都被抽了去。双剑的流苏摇晃着，投下迷离的影。“沙沙——”的响动未平，又起。
“苒华。”他郑重地唤了我的名。流光婵娟，眉眼如稀，替他染上了未曾见过的暖意。我一阵恍惚。
“并非报恩。我跟着你，不是为此。”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盛，我已尝其五。”
“哪其五？”我望着他如水的眸子，里面是我的影子。
“生、病、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我的情绪更低落了，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已爱过。我怎么能自作多情地抱有多余的奢望呢？怎会与我有关？
“这样的我，怕是不配为少林弟子了。所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我的脸很烫，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一点也不好笑。这种玩笑……你是不是糊涂了？我……我……”
“求不得的是你，欲和我别离的也是你。万念心生，你在心里。”他顿了顿，“我已破戒。”
浮沉的年岁生生的靠上了岸，此后一派花好月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五夜 数盈缺 独坐抱琵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