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千里》小津

8、同情是毒瘤一般的存在

　　Part 8 同情是毒瘤一般的存在
　　在袁野刚升上高一不久后，许薇就名正言顺地嫁给了袁向南。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
　　第一次见到许薇是在袁向南的研究室，许薇真的很漂亮，姣好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可以说她的身上集聚了成熟女人应该具备的所有魅力，哪怕是初中的袁野也会出神地望着她，默默脸红心跳不已。
　　可是她却成了自己的后妈。
　　他觉得讽刺好笑又深感失望，想起自己死去的母亲他便又开始痛恨父亲，他怪他的不负责不深情，但是渐渐地他发现那是一种嫉妒和可耻的对许薇的念想。
　　袁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以他逃离那个家，并且竭尽全力地让许薇难堪。
　　直到他发现周子彦的存在。
　　其实他一直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只是不经意间撞见许薇和男人见面的场景，于是袁野认定许薇有外遇。
　　他的怒火突然就上来了。
　　忍耐中就是有限度的。于是在两个月前那个惹人烦躁的夜晚，模拟考试失利的他很没节制地第一次酗酒，在醉醺醺的状态下回到家里，恍惚间和许薇推搡起来，最后他记不得自己怎么把许薇推到了床边，在意志模糊的情况下，一切就这么不合理的发生。
　　第二天起来他光着身子躺在父亲的房间，然后许薇露出光滑的背部，正在急速地穿上衣，顿时明白状况的袁野不知所措，他浑身发抖不敢动弹，只是没想到——
　　许薇撇过头，毫不在意地扔下一句话：“别想太多，我不会让你爸知道的。”
　　从那天起，袁野把这件事当做人生中最大的侮辱。
　　所以当他知道许薇怀有身孕的时候，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理智全盘崩塌，他给过许薇机会，在她喝下咖啡倒在自己面前浑身无力的时候，袁野问她：“你把孩子打掉，我就不会继续。”
　　“疯子！你以为我喜欢这个肚里的孩子吗？他有多肮脏你最清楚，我不会打掉的，我要生下他，让你一辈子像当年你母亲那样生不如死！”
　　在许薇悲戚的叫喊中，袁野红着眼睛，没有犹豫地将网球拍砸向了她。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简白把袁野带走后，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身后互不言说的两人，最终还是叹着气驾车而去。
　　顾千里很不开心很不满。
　　她盯着叶织桥的背影久久不说话，叶织桥感觉到她强烈的视线，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问道：“我要回去了，你还想呆多久？”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淡然？”顾千里咬着嘴唇，微微皱眉：“我不能理解你的思维方式，一定要把人逼到尽头才罢休吗？他已经承认罪行你又何必揭他伤疤？他还是一个未成年的……”
　　“未成年又如何。”叶织桥冷着脸打断她：“顾千里，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如果你天天摆出一副宽容的姿态面对所有人，只会滋长他们不堪的一面，袁野就是一个例子，今天他被攻击的体无完肤，才会意识到当初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语毕叶织桥起步往前走，余光瞥见呆愣在原地的顾千里，他竟有些隐忍，可是他还是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做这份工作，同情就是毒瘤一般的存在，你最好清醒一点。”然后叶织桥就这样在不远处的路口拐弯，慢慢消失在顾千里的视野中。
　　只是几秒。
　　顾千里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哭，只感到一种无以复加的悲伤，她觉得叶织桥的话语就和当初苏瑾说的一样让她瞬间自卑起来，叶织桥离去的姿态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与多余的善意，就想两年前季北辰抛弃她的时候一样，她走不出那个自我构筑的狭小世界，却那么容易被击溃。
　　揉揉眼睛，她顺着同样的路往前，在拐角处突然看见一个鲜明的侧影。
　　叶织桥半倚靠在电线杆一侧，淡淡地望着她有些发红的瞳眸。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顾千里有些不自然的呢喃着，目光飘忽不已。
　　“我怕你走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好使唤的助手，没了挺可惜的。”说罢叶织桥嘴角一扬，就扭头走去
　　顾千里的思维一滞，没能参透这笑容里的含义，只好傻傻的跟上去不再作声。

　　“顾千里，有时候我真是很羡慕你的运气。”杜烟烟窝在自家的茶几边上吃零食，话语里透着显而易见的不快，至于对象当然是简白。
　　顾千里知道这两人肯定是处在冷战状态，所以只好尴尬的接道：“没有啊，我老板其实很变态的，总是使唤我，这两个礼拜没接到什么委托，所以我才那么闲。”
　　“对啊，谁叫某人做刑侦队长做的太不中用，还要找帮手？你说就这种资质还天天说自己忙得不可开交，为人民安全日夜奔波什么的，是不是在讲笑话？”杜烟烟话里有话，正在看报纸的简白脚一抖，瞬间不淡定了。
　　“杜烟烟我知道你口才好，你能不生气了吗？临时有案子我能怎么办？没能遵守约定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把我关在房门外连床都不让我睡吗？”简白忍不住反驳。
　　“我可是为了你一句话就连夜不睡觉拼命赶稿啊！你人民警察为人民还真伟大！自己老婆就放那里当摆设啊？一个礼拜就没几天在家里，我是你养的宠物吗！”杜烟烟扔下薯片气的直起身。
　　顾千里蹲在中间默默眨眨眼：“那你嫁给他干嘛？我当初不是和你说了嫁给警察就要忍受夜夜孤独的凄凉，是你自己要死要活的粘着简白不放的啊。”
　　“顾千里！！”杜烟烟急的红了脸，瞥了眼偷笑的简白只好假装扬起头当自己不在意。
　　简白也懒得说什么，想着晚上哄哄她就好，于是把话题转到顾千里身上：“织桥最近都没叫你去帮忙？”
　　心虚的撇撇嘴，顾千里生硬的回了两个字：“没有。”
　　“你们因为袁野的案子吵了是不是？”简白问道。
　　“不是！”顾千里一愣，脑海里突然闪过叶织桥的脸：“只是我说了些不自量力的话，现在不好意思面对他。”
　　简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猜你肯定责备他的说话方式了对吧？对于他太直接的揭露袁野的脆弱点而觉得过分，不过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我第一次请他查案的时候，那个家伙也说了很过火的话。”
　　见顾千里没接话，简白稍顿：“我一直没告诉你，叶织桥5岁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
　　“你说什么？”顾千里一惊，边上的杜烟烟也感兴趣起来：“就这外形和脑子再配上无父无母的身世背景，如果在我的小说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男主角。”
　　没理会杜烟烟的胡言乱语，简白叹了口气，神情稍稍严肃了一些：“据说是被他父亲的生意合伙人杀死的，叶织桥的父亲发现对方偷用公司的钱，所以发生口角被误杀，正好他母亲目睹了一切，也被灭口，可笑的是那人很快就自首了，其自身也有很多让人难过的苦衷，对方的辩护律师当时在社会上宣传这种难言之隐，引起人们同情，结果判决可以说是轻了很多，可是高中时织桥去监狱见那个人时，对方用很是得意的的表情说‘我很快就会出狱的，我也许要感谢你父母的死，这让我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大众的软肋，什么善恶，那都是屁话。’后来我想，织桥的冷漠很大程度上是受这件事的影响。”
　　——“同情是毒瘤一般的存在。”
　　回想起叶织桥说过的话，顾千里忽然倍感羞愧，她明明什么都不了解，又凭什么说出那种妄言。
　　“千里不要消沉了，你那么没眼色，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也是情有可原的。”杜烟烟拍拍顾千里的肩头，一脸笑嘻嘻。
　　就在这时，门铃忽的响了起来。
　　“现在谁会过来？”杜烟烟望向简白：“你知道吗。”
　　简白笑着点头，然后走向玄关。
　　“叶织桥？”几秒后，顾千里吓得脱口而出，来人和她对视了一瞬，然后冷冷的看向简白。
　　“你想干嘛？”
　　后者冒着冷汗，刚想开口，杜烟烟一句话直接把气氛打破了：“叶先生，你不要对千里说过的话太在意，这家伙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她可是那种在结婚典礼上被人悔婚还像傻子一样自我摧残的白痴。”
　　沉默。
　　叶织桥和简白无言，顾千里终于对着一脸天真的杜烟烟爆发：“杜烟烟，我要活剥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