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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娠 ...

  •   不管是好是歹,日子总是一天天过的,项府的日子很平淡,谢之妍不爱外出见人,皇室的活动非大事不露面,但她知道,尽管已经这样地深居简出,司马洵对她的戒心从未放下过一刻。
      司马洵分配来的宫人,混了多少督察院的暗探她不知道,但项家治家比较严,人口简单,宦官是不要的,只留下了宫女和嬷嬷。
      铸剑山庄已经在谢之妍和小宝的努力下,慢慢地化整为零,树大易招风,小宝最是懂得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严厉治下,经营好赚钱的营生是正经事,其他的江湖意气之争,尽量压下。
      不惹事不代表怕事,铸剑山庄治下的某些被小宝倒腾的“专利”产业,俨然已经是全国独一份供货的皇商,明面上是依附着朝廷,有谁不开眼敢去招惹?
      尽管宫人天天在身边绕,谢之妍同铸剑山庄也有着明里暗里的联系——她将自己隐在项家,不代表聋了瞎了,如履薄冰的日子从未结束,小心翼翼地望着风,保持着朝廷和江湖微妙的平衡。
      相比项婴这个日日相对却又默默的枕边人,谢之妍觉得,项华才是最可怕的人,她的公公,督察院的老院长,似乎生来就有着灵敏的嗅觉,每次他眯着眼同自己寒暄,一口一个公主,语气谦恭极了,但似乎句句话都带着警示,仿佛时时在告诫她,若是敢对司马家有二心,他项华头一个大义灭亲。
      项婴努力过的,努力想让夫妻关系更亲密些,但谢之妍的态度不卑不亢,情绪上不悲不喜,嘴上说着“至亲至疏夫妻,驸马不需过分挂怀,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但两人相处时,似乎是故意在避着和他更多的接触似的,人前人后竟是一个样,相敬如宾,除了关于天气的寒暄,两人一些别的话都没得说。
      项婴本就不算是情热的人,也这么得过且过着——盲婚哑嫁的世族联姻也是这般,有何过不下去的!
      谢之妍的身体一直不算好,但燕居项府久了,作息比较规律,又随着天气慢慢回暖,咳喘的旧疾也缓解了许多。
      一晃眼都快要到端阳节,项府的家务不是她管,却也看着府内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艾蒿粽子与雄黄。
      采茵说山庄遣人贡来了南诏的玫瑰酱,趁着节气给谢之妍做了几个五毒饼,谢之妍看着盛在碟子里的糕饼,一会儿想到越小乙就爱吃这种腻死人的东西,一会儿又想到越小乙曾经说过仗打完以后带身体不够好的她去温暖南诏定居……
      眼眶子似乎想要跟着心一起泛酸,可这糕饼毕竟是采茵的一片心意,捻起一块咬了一口,明明不是很甜腻的五毒饼,哽在喉头,有些咽不下去。
      “看时辰也差不多了……”采茵伸脖子朝外看着,“主人这几天不太吃得下饭,昨个我让人去请林大夫来看看。”
      谢之妍只是笑笑:“怎么就要劳动林太医了,许是天热胃口不好呢。”
      “药方吃了一段时间也该换了,最好停掉,没得把人的胃口败坏去的道理。”采茵倒是很积极。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弦从太医院下值。风尘仆仆地过来,看谢之妍的脸色,松了一口气。
      “殿下进来可有什么不适?”
      “咳喘已经好了许多,多亏大人的药了。”
      照例的脉诊,林弦按了她的腕子,了然于胸的样子,却又有些尴尬的神色略过,少顷,他站起来,同谢之妍作了一个揖:“恭喜殿下了。”
      恭喜?谢之妍心中咯噔一下,“何喜之有?”
      “殿下的脉象,乃是喜脉。”
      竟然是怀孕了……谢之妍一下从心头凉到脚底。她从未想过在落过姜御丞的孩子后还会怀孕,她同项婴的感情一直不冷不热的,房事也少得很,可这……
      自己竟然还能够受孕……
      “那主人先前服的药对孩子有伤害吗?”采茵问道。
      “殿下的药都很平和,并不妨事,但现在诊出有孕,药方也该换一换了……”林弦说着,被采茵引去桌前开药。

      不多时,谢之妍怀孕的消息就被管事嬷嬷传到宫内、又通报了项华和项婴。
      项婴当时正在宫内,在御前与皇帝一起听得了殿下有喜的好消息,说不开心是假的,但还是震惊的成分居多。他虽同谢之妍关系不冷不热的,但他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高兴的——哪个男人听说自己的女人有喜了没点子成就感呢!
      他已到而立之年,也该有个孩子了,虽然现实和他预想的有些偏差,可甘蔗哪有两头甜,少年时期的热望烧尽了,偌大的一个项家还需要他撑着,这样互不干扰的世家夫妻的日子还算平顺,如果后宅能够平平安安,再把督察院的事情做好,这一生也许就这般了。
      他正这样想着,听见皇帝叫自己,回过神去,见司马洵调笑道:“怎么?要做父亲,所以高兴傻了?也罢,先放你回去,看看她罢。”
      项婴听得“看看她”时,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凉意,他突然间清醒了,脑子一瞬间闪过什么,却又没来得及抓住,但他按捺下了这种不适感,恭敬地对皇帝行了个礼,默默地退下了。
      司马洵坐在紫宸殿上,望着那雕梁画栋,看着里里外外摆设一般的的宫人侍卫,想,也许是真的尘埃落定了……
      项婴带着一点点雀跃的心情回到家,先去见过了父亲,项华依旧是很严肃,他说自己知道了,然后打发儿子去看看她——他的立场至始至终都没变过,那个女孩子脑子太精,却无一颗忠君之心,皇帝把她嫁来项家是方便放在眼皮底子下看管,就算她将来成为这家的女主人、甚至成为项家的老太君,也不能代表她对大燕不存反心。
      待项婴回到他们住的小院,发现陪嫁的宫人们都忙里忙外地搬东西,有些不解地进去,却没找见孕妇本人,随手拉了一个宫人问才知道,殿下搬到西边的小楼去了。
      西边有个小院,里头的小楼藏了不少古籍善本,但项家父子有各自的书房,那间院子便闲置了下来。
      项婴突然有些生气,觉得这女人是在故意跟自己作对,从成婚那日就开始不阴不阳的,此时更是要跟自己分开住了!她顶着一个公主的名头,就可以作威作福了吗?真是岂有此理!
      气冲冲地去了西边的院子去兴师问罪,进去就看见她在院子里,坐在一张室内搬出的绣凳上,肩上还披着一件厚衣服,看着宫人们忙碌又紧张地打扫,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天气慢慢热了,她的衣服似乎还是没有减少,项婴也觉得奇怪,明明之前在铸剑山庄暗访时她还是好好的,赐婚恩旨颁后再见就是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了,难不成是练了什么邪功走火入魔了不成?可自己明明暗暗探过她的脉息,是没有武功的。
      项婴看着不远处坐在阳光下的那个被称为是自己妻子的人,静止的样子像一幅画,他似乎一直没注意,那个曾经的宫女阿夏,已经变成了一个枯槁的、没有生机的司马悌,谢之妍这个名字,似乎早跟着谢家的倾颓入土,或是跟着姜御丞覆败消失。这个名字、或者是说顶着这个名字的人,本就是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可曾经那个小宫女在荷塘边为自己引路、在天机阁为自己掌灯,那些温暖都似乎是温暖的触手可及的。
      也许就是因为太多的变故把她变质成了那样。
      项婴这样想着,似乎又不那么生气了。
      “驸马?”谢之妍先发现了项婴,转过身子来,唤了他一声。
      项婴走上前,虽然不再那么生气,但心里的不爽快还是在的,别别扭扭问了一声:“怎么匆匆忙忙搬来这里?那个院儿哪里怠慢殿下了?”
      谢之妍摇摇头,并没有站起来,还是懒洋洋地坐在绣凳上,腰杆却是直直的,这也许是世家子弟自幼习得改不去的童子功,“怀孕的时候,分房比较好。驸马有看上了的姑娘,纳进府里就好,不用顾忌我。”
      看,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多么懂事、多么体贴的妻子!从成婚那日他就感觉出来了,自己娶回家的,简直是世家联姻的模范妻子!是照着女则抠的来的样子!
      她永远做出一副配合的样子,做的事情永远有合乎规矩的理由,你觉得她哪里不对,却根本抓不住她的错处,同这样的女人过日子,除非他真是一个没血没肉的男人!
      血肉?他有的,可越小乙那个死脑筋一箭过来,冻结了他一切的热望,他想他是变得冷情了,可他有时候也会累,也想跟谢之妍好好相处,哪怕是补偿曾经对她的利用,给一个对她好的理由。
      可谢之妍不,她似乎变成了一块木头,硬邦邦的,撬不动,也捂不热,总用一种拒人千里的态度对项婴,也许是她内心的恐惧和嫉妒掺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的疏离感,哪怕是在她和项婴建立了孩子这样血肉交融的联系,还是无法亲近。
      院外进来一个家仆,在项婴耳边低低说了一句,项婴有些羞愤地看了谢之妍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这时候人该到了罢?谢之妍嘴角浮起一丝笑,见门外的一队侍卫回来复命,说带着钱去赎顾四娘,果然如同殿下所说,老鸨不愿,他们就扔下银票,强行把人扛出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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