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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少年老成乔小二 ...

  •   十六岁时,阿朝见到了乔思阳,心被刺痛得厉害。
      正式回到乔家,缘于乔老爷子的坚持,比起乔安礼和陈倚佟温和的态度,老爷子办事更加果断,也更加冷漠。
      乔安礼和陈倚佟的葬礼办得极简陋,墓安在常山陵园。除却葬礼上去过一次,阿朝此后的很多年里都没再去过,大家不知内情,便有了异议:本是一个二十四孝礼仪周全的孩子,怎的连父母的祭拜都不去了?太不像话了?可偏偏乔老爷子这点上管得松,不去就不去,大家也就疑惑着作罢。
      乔家小辈有三个,乔思航,乔思阳,如今再加上乔思朝。
      思航大阿朝两岁,十分特殊,吴妈说起他的时候眉头皱成川字,微微地叹了口气,阿朝不知道那声叹息代表着什么。
      尔后,从门缝里看他,那个过分白净的少年,发色如墨,轮廓柔和细腻,一动不动,像一幅山明水秀的画,静谧无声,那时正端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左手发呆,不过几秒的时间,表情突变,仿佛痛苦难耐,面目狰狞起来,用右手不停拍打左手,响声震耳,让人瞠目结舌。
      吴妈赶紧冲上去,抱住那个狂躁的少年,语气哀伤:哎,我的大少爷哟...可千万别拿自己的身体发泄,爸爸妈妈没怪你...乖孩子...他们没怪你...你可不能把自己弄伤了,不然他们才真要生你的气了…
      而后,吴妈告诉阿朝,陈倚佟出事的那一天,这孩子用手揪着她的衣角,死都不松手,劝了好久都没用,乔安礼来拉他,还被咬了一口,咬得不深,却把大家都逗笑了,像是知道要出远门似的…孩子居然也会粘人了…可是…谁想到…
      阿朝别过脸去,鼻子酸了:那…哥哥他…
      是个…自闭儿…
      自闭症,弱智。
      当年因着这事,陈倚佟一直十分自责,时常夜不能寐,半夜惊醒,对着孩子,心酸难耐。直到怀上阿朝,面上才有些水色。可天意弄人,阿朝又是早产儿,身体十分不好,出生时哭声都不如一般孩子响亮,乔爷爷有了担忧,狠狠心做了主,将阿朝隐去,只道当时便夭折了。
      于是便有了何家阿朝。
      阿朝来了乔家一个星期,统共见过乔思阳三次。
      一次是在葬礼上,一身黑色小西服,站在威严的爷爷身旁,神情庄重举止得体,像个小大人,他的眼睛较为像母亲,黑色浸墨,如星辰如琉璃,鼻子像父亲,高挺而刚毅,阿朝看到他时,有一丝恍神。而那日的他,眼神悲凉到冷漠,至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爷爷介绍时,他也只是一扫而过,轻轻的哼了声,眼睛氤氲雾气,看向别处,连最简单的礼节也没有,直接选择了漠视,让阿朝尴尬得无所适从。
      乔思阳比阿朝小三两岁零七个月,在还没有乔思朝的时候,乔思阳被看作乔家二公子,朋友们戏称他为乔二,这个孩子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大,却因着她,改变了这一切,阿朝每每想到此就罪孽深重,再然后,加倍对他好,骂不跑赶不走,十分闹心的逆来顺受,一行人看不真切,隔老远就酸不溜秋的羡慕嫉妒恨。
      乔家很长一段时间里,笼罩着悲伤沉痛的气息,乔思阳把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阿朝没有机会见到他,连同食物和水,都是吴妈送上去的。而乔大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发脾气的时日越来越多,阿朝看着难过,经常帮吴妈一起哄他。
      那日,乔大异常躁动,惶惶不安的来回踱步,尔后竟咬起自己的手来,血渗透牙齿的时候,吴妈也慌了,让她赶紧去找乔思阳,阿朝想也没想,三步做两步,狼狈的出现在乔思阳的门口,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乔思阳,小小少年,穿着奶白色睡衣,逆光而站,黑发及眼,疲惫不堪。
      阿朝心中微疼,皱着眉,担忧道:快去看,乔大…
      少年有些厌恶的从她身边绕过去,从那日起,阿朝便明了了,乔思阳对她,确是有着地几分抵触的。
      后来吴妈告诉她,乔思航像认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凡是有弟弟在,他就会安静很多,小时候总爱跟他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两双眼睛都胀的疼了,两孩子便一起哭得惊天动地。
      彼时,乔思阳却是怒了,朝乔大大吼:“你个疯子,你要干什么?”
      阿朝听得心惊肉跳。
      转眼看乔思阳,少年紧握拳头,气得浑身发抖,眼里,终于有了孩子的恐惧与惊慌。几乎就在同时,阿朝似乎窥探到了一个脆弱的灵魂,以坚强包裹惶恐与不安,让她内疚得想要逃走。
      乔大泪眼婆娑,受伤地看着乔思阳,口一松,手便从嘴里掉下来,大大的齿印,和着血,和着对父母离去的不安。
      吴妈几乎是扑上去,一把抱住乔大:傻孩子…这可是是自己的手啊!你这是做什么…
      乔思阳盯着那只血手,像是松了口气,停留片刻,便转身离去。
      阿朝看着乔思阳单薄笔直的背影,心中又是一痛。

      乔老爷子终于有了整顿家风的心思,第一个要求,所有人必须上桌吃饭,包括乔大。
      这是阿朝第三次见到乔思阳,套着宽大白色T恤,显得格外单薄。
      乔大依惯性,右手笨拙的拿着勺子,机械地把饭送进嘴了,抬起头,眼睛木讷的轮视一番,等待表扬,这才发现餐桌上少了两个人,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还是没有,立即□□脸,手不安份的轻轻撞击桌面,开始如坐针毡。
      乔思阳瞥了他一眼,严厉道:别闹!安静!
      乔大像是听懂了,瘪着嘴,一脸受伤,悻悻的闷头吃饭,此时却乖巧而安静。阿朝不由得感叹,比她和吴妈的话管用得多。
      “住得还好吗?”乔老爷子打断阿朝的思路,目光如炬。
      阿朝吓了一跳,诺诺道:挺好。
      现在是八月的天,屋外像个大烤炉,屋内却凉爽如斯,阿朝却有些想流汗的冲动。
      “那就好,”老人点头,“跟你养父打过电话了?”
      阿朝一愣,想说,不是养父,是阿爸。可是,那么难过,说不出口,只能含着雾气点了点头。
      “嗯,让他放心!这里是你的家,”老爷子缓缓开口:“你是不是还想着那里?”
      阿朝惊愕,眼睛里透着不安。
      老人沉默,放下筷子:“孩子,这里没有外人,都是你的家人,你放松一些!…当年的事想必你还有怨,那年你父母就希望你回来,你却是不肯…”老人眼中疲态尽显,“这事,若是要怨,便怨我,当年的事是老头子我一手促成…你父母心心念念要你回来,如今他们不在了,算了他们心愿也好,今后你便在乔家好好生活,不要总想着那里了,可好?”
      阿朝心虚又难过地听着,埋下头,泪水滴在桌面,娓娓道:“好。”
      她有什么资格说不呢?她做了坏事,不值得原谅的坏事,她的父母因她而亡,这个梦魇她永远也摆脱不掉。
      那日,如果不是为了来安县看她,乔安礼和陈倚佟就不会出车祸,尸体是在山坡下找到,据侦查的刑警说,现场惨不忍睹。当时是七月的天,阿朝听到消息,却冷得浑身发抖。尔后,病了一般,吃什么吐什么,眼圈深陷,急坏了何凉。
      直到这个老人将她接到乔陈二人的葬礼上,阿朝才真正确认那对玉人一般的人儿,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倘若可以,她不会再祈求见他们一眼,哪怕一辈子不相见,便不会想念,又或者从一开始便抓紧他们的手,回到他们的身边,哪一种都好,结局就不会是这样。
      彼时,少年的手已经握成拳,眼圈微红。
      老人叹息着摇了摇头:“你才回来,会有些不习惯,需要什么只管说,让吴妈给你准备。”
      “是…爷爷。”话音刚落,乔二便不合时宜地轻哼一声,声音极轻,从鼻子里发出来,像极了讽刺,眼里却有无法掩饰的血丝。
      乔老拧眉,提醒道:“思阳,这是你姐姐!”
      少年紧了紧筷子,埋头吃饭,也没有反驳。
      “这两天你缩在家里,阿笙已经打了几个电话来了,什么时候你给他回个电话看看…别总让他担心你。”
      “我知道了,明天就去他那里,还有些书要拿过来。。”
      老人颔首,把目光转向阿朝:“你读高一了吧?你在那边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两边的教材终究还是不同,过两天我会给你请个家教老师,你尽快适应这边…”
      阿朝把最后一口饭放嘴里,轻轻地点点头。
      少年的眼神却愈发淡漠,轻轻地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去。
      老人再次凝起眉,却没再说什么。
      阿朝小心翼翼地看着乔思阳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苦涩,她见到他三次,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问候,不肯亲近,厌恶的疏离,三次都留给她冷漠的背影,却始终让她责怪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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