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墨若雨之

4、陌上

　　苏善生提着果篮来看玳瑶。可能是下意识里不愿意得罪苏家的人，玳瑶便许了他上楼来。

　　房间内早被玳瑶换了清一色的白。以前那些花花绿绿的海报啊闪光星啊月亮啊都被她扔了。

　　她依旧是虚弱，接过果篮放下之后便斜倚到床上了，她盯着他的眸子看了半晌，竟然笑出声来，“你竟是连半点你哥哥那种酷绝的样子都没有呢。”

　　“你见过我哥？”苏善笙心下不安了起来，“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只是告诉我不追究我们沈家的债了罢了。我为这还得谢谢你哥不是？”语气里却尽是讽刺的意味，越发说的苏善笙心里不安了。

　　“玳瑶，我对哥哥的事情，何叔叔的事情一无所知，害你们遭了这样的变故，我很抱歉。”除了抱歉他还能说什么呢。

　　“苏善笙先生是专门为了抱歉而来的？那倒是不必了，听说苏先生是叫我父亲气死的，这仇仇相报，终究是结了，我们便只不过是受着失去了亲人的痛罢了。”她故意把话说的客气，好像这十多年来的青梅竹马的情谊啊，同学的情谊啊都没了似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肩膀是抽动的，苏善笙便想起那个时候，冷潇也这般光景跟他说话，说完之后他从此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一时悲伤，揽着玳瑶就把她拥到怀里了。玳瑶又哭着笑，“我竟然在仇人的怀里哭。”

　　一时间两人便都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只有彼此的呼吸，轻轻在耳边悸动。

　　“你就专心的养身子，养好了就去上课，自己的路还是要走的。”苏善笙撂下这话便回去了。

　　苏善笙的话倒也管用，休养了几日，玳瑶便回学校上课了。沈家的事情电视上也报道过，回去的时候是瞿老师在上口译课，见着这位缺课好久的学生回来，叹了口气，也不专门是说给她听，“人生无常，世事无常，坚强着往前走，到我这岁数便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了。”说完又继续讲课，玳瑶的眸子湿了一下，不过又强作镇定，把课听完。如是过了半年，竟也无事。沈家的人也果然没有受到什么骚扰，看来苏善梓是说到做到了。不过大半年也未听到苏善梓的消息，她心下始终有什么事情悬着一般。

　　该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考完试暑期到的第一天，他的电话就杀过来了。看来他是有点念着人情，没在她读书的时候搅扰她。

　　“陌上路24号，下午5点到，不许迟到。把自己弄的漂亮些。”说完就挂了电话。

　　玳瑶知道这话的意思，叹了口气，却没别的办法，盯着衣橱，满柜的衣服看得她花了眼，不知道穿哪一件，都看着轻浮了些，是开心的女孩子穿的，不适合现在有些抑郁的她。正踟蹰着，纪婶上楼来，说是苏少派人送了衣服过来。她打开一看，是件银丝绣折梅花的旗袍，样式柔和了西方现代风格，倒不古板，清雅适中，就换上了，又化了淡妆，往陌上路24号去了。

　　陌上路24号，整个香岛人都知道，陌上是苏家的，恐怕这24号，便是苏善梓的私宅吧。招了出租车，往那里赶去。天气晴朗的很，从车窗看着外面的世界，才知道自己已经好久不曾细细的感受阳光的味道。终于到了，她的心里又紧张起来，却还得硬着头皮走。管家开了门，在前面引着路。园子里的风光有江南的味道，小桥流水，花啊草啊都精致玲珑，芙蓉树，玉兰树，石榴树，甚而椰子树也有，还有非洲的树种，天南海北的树种汇聚在这里，若不是一对一的精心护养，很难成活的吧，这种精致的园子，是适合穿旗袍的女人的。又见到蓝色圆顶白墙的房子，房子前是假山配水帘，有希腊的风格，也有北方人偶尔矫情下弄点风骚的韵味。一路来直直看傻了眼，还弯身去掬小溪流的水，一下子忘记世俗之事，到了隐居园一样，连苏善梓都忘在一边了。

　　管家也不好催她走，只好一面走一面等着她。

　　这一幕都被坐在观景房里的苏善梓尽收眼底。

　　他是有多久没看到她的身影了啊，现在看到她，又仿佛昔日她的身影都回来了一般，嘴角浮上了笑意。他甚而想就让她在外面玩好了，不要靠近他。他知道倘若她一靠近她，这自然而然温暖明媚的笑啊，也就没了。一想到这个他就不由的捂住胸口，微皱了下眉头。

　　不过管家终究是把她领进来了，又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带上门。

　　他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转过身，看她娇滴滴的站在那里，小小的肩膀一颤一颤的。他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问一句，“你怕我？”

　　“不怕。”她强自镇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哦，她的脸这么嫩，像樱桃一样，该是一碰都能出水吧。他好想抚摸她的脸。可是他做不到，距离她太近，他就心里止不住的跳。

　　“苏少叫我来什么事？”

　　什么事？能有什么事？他无非是太久没见到她，想她了而已。

　　“没什么事。”他冷冷说了一句，便叫管家带她去园子里溜达了，却不放她回家。

　　自己就到了书房，开了电脑，看起公司的资料来。

　　玳瑶进了园子，才稍稍的松弛了下，叫管家不要跟着他，管家不好自己做主，只好按了手机的内线，问苏少可不可以。

　　“那你就随她去好了。”管家才撤了身，回去叫厨房的人准备晚餐去了。

　　玳瑶便在园子里逛了起来，她自小便跟着父亲看过很多园子，像这样玲珑精致而五脏俱全的，还是少见，连植物的类型，也多的让人应不暇接。细看了园子的指示牌，才发现这园子原来汇集了五大洲的各种植物，整个园子，有东亚区，有非洲区，有欧洲去，也有南亚区……哦，看得她入了迷。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近，最大的意义也无非在于此，忘却一切俗事。

　　她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天都黑了下来，她才突然意识到，恐怕苏少该派人来寻她了，就急急的往回走，却越急，越迷了路，白天没见这园子大，现在却是走不出来了。眼见着走不出去，自己跟自己拗脾气，坐在白沙滩上，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背后窸窣的脚步声起，刚一回头，却被苏善梓吻住了了。竟然忘记了反抗，便由着他的吻天翻地覆的盖了下来。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才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回走，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乖乖的吃饭，饶是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那种腻歪的、恨的、爱的、纠结的、怨的、不舍的、尴尬的气氛，弄得管家也不自在，最后索性退了出去。

　　饭后管家便送了她去洗澡，又引着到了她的客房，叫她休息。

　　傍晚逛了一下午，没觉得累，现在头挨着了枕头，才倦意四伏，睡下了。苏善梓是半夜进来房间，看着她熟睡的面庞，盯了一晚上，直到凌晨才驱车去了公司。

　　走的时候叫管家给了玳瑶钥匙，告诉她苏先生一般很晚才回家，你想什么时候来便来。她也不想待在别人的园子里，收拾东西也要走，就只觉得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再醒来已经是凌晨，苏善梓握着他的手，她便立即抽出手，说了句不好意思。

　　“你答应我的第一个条件没有做到。”苏善梓冷冷的说，“活该晕倒，整日的不好好吃饭，低糖又贫血，你是故意对着我干么？你晓得这样的后果是什么？”说完便起身退了出去。玳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是恨又恨不起来的那种无力感。

　　因为身子虚，苏少便叮嘱了管家，叫她一个星期都在园子里呆着，每天都吃好睡好喝好，怕她无聊，还专门叫人搬了电脑放在她卧室。她果然的无所事事，除了上完美还是完美，有时候他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也不急着回家，就登录上一纸荒年的号，跟她在游戏里打情骂俏，逗她开心。

　　这一个星期，苏善梓日日来看她，嘘寒问暖，像情人一般，一想到这个玳瑶的脸被火烧着了一样，忽忽的发烫。

　　一个星期过的很快，就在玳瑶打算出园子，离开陌上的时候，苏善梓醉醺醺的回来了。她不好过问，便绕着他离开，刚走到拱顶门那边，苏善梓就追上了她，抓住她的胳膊就是一阵劈天盖地的吼，“我叫你走了么！谁给你的胆量叫你逃走！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心意你一点都觉不到！”她走之前管家也知会过她一声了，说善笙去找善梓了，两人吵了一架。

　　吓得玳瑶一直往身后倒走，脚都快搁在池子边上了，苏善梓又来一句，“我恨你！你滚！”玳瑶的心被吼的一阵哆嗦，随着脚步也踏空，整个人就掉到池子里去了。他才稍稍酒醒了些，喊了一声，“瑶瑶…”

　　他抱着她往房间里走，她俯在他的怀里依然是大气不敢出。他就只是急，“你想气死我！”好不容易挪到了卧室，他把她仍在床上，又说一句，“你气死我好了！”趁着酒劲，覆上了她的身体。

　　她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反倒是紧闭着嘴，忍着痛，由着他去了。

　　苏善梓的内心却越来越难过，每一下撞击都叫他失落，他一直想占有的人，终归是要到手了，却清楚的知道，越是失了她的心，如此反复，折腾了半夜，竟然又拥着彼此，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