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背上的储备粮》喵的神奇

22、背叛（六）

　　“或许是，或许不是。我检查过断掉的皮带，上面确实有着超过正常限度的磨损，不过很难判断是有人故意破坏，还是上一任凯尔森平时不注意保养造成的，也没有证据表明希尔斯动过手脚。”

　　塞拉斯一时没有接话，萨兰纳尔好笑地看着他：“难道你怀疑是我故意弄死自己的骑士来给间谍创造机会？我根本没有想过还能这样做，在计谋方面，我还有很多需要向人类学习的地方。”

　　“不，我没有这样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地方。”塞拉斯纠结地看着萨兰纳尔，“我只是觉得，过去的我实在是想的太少了。还有什么是我没有注意到的，干脆全都告诉我吧。”

　　“真是个贪心的小家伙，今天你已经问了这么多的问题，还不能满足吗？”萨兰纳尔脸上的表情倒是没见生气，反而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从预备营的时候开始，教官就一直告诉我们，我们只是国家的兵器，龙背上的盾牌。兵器和盾牌不需要知道得太多，只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塞拉斯坚定地看着萨兰纳尔，“可是我不想再做一个永远被人蒙在鼓里当猴耍的傻瓜了，我想自己去判断什么事情是对的。”

　　萨兰纳尔越发觉得这个人类很有意思，并且又起了逗他的心思：“那……我要是就不告诉你呢？”

　　“……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塞拉斯低下了头，语气失落地咕哝。

　　萨兰纳尔笑了。

　　“人类可真是一个有趣的物种，而你似乎比大多数人类更有趣。”萨兰纳尔说，“这样吧，你亲我一下，我就再多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塞拉斯咬紧了腮帮子，觉得这个要求非常荒谬：“你这样逗我好玩吗？”

　　“很好玩啊，龙族的生命这么漫长，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吧。”与满心纠结的塞拉斯不同，萨兰纳尔看上去倒是心情不错。

　　塞拉斯无言以对，心想反正该做不该做的，他们还有什么没做过呢？这种时候的矜持根本毫无意义，还不如拿来换取他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凑上去，在萨兰纳尔脸上蜻蜓点水一般地快速碰了一下。

　　“亲脸可不算。”萨兰纳尔得寸进尺地说。

　　“你够了喂！”塞拉斯现在一点调情的心情都没有，而且萨兰纳尔平时不论是想亲他，想抱他，还是想把他这样那样，他都没有拒绝过，现在却非要在他无心旖旎的时候这么逗他，塞拉斯只能认为这是一种没来由的低级恶趣味。

　　“那好吧，这一次我告诉你的消息，你可不要再泄露给别人了。”萨兰纳尔也没有坚持，凑近塞拉斯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龙不是可以通过徽记感知到骑士的位置吗？就在你被绑架的那一天，绑匪特地把徽记扯了下来，让那个骗了你的农妇带回银溪城，试图给我造成一个你正常回家了的假象，这说明他们是知道这个秘密的。而全世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龙以外只有龙骑士团的几个长官。”

　　“你是说，向法师出卖消息的人，是龙骑士团的高层？”塞拉斯不死心地追问，“难道就不会是你手下的龙出了问题吗？”

　　“他们都很清楚我的实力，就算真的有了要害我的心思，也不会参与这种必败无疑的计划。”萨兰纳尔微笑地说，“而且我了解我的族人们，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都太过信任自己的力量了，反而没有那个心机和手段去像人类一样玩弄阴谋。至于少数几个有心机有手段的，又有什么理由坑害自己的首领，削弱族群的力量呢？”

　　“会不会是有哪头龙想要觊觎你的位置？”塞拉斯对别的龙了解也不多，只能用一种谁都不信任的心态提出了猜测。

　　萨兰纳尔笑着摇了摇头：“人类喜欢争权夺利，是因为权力确实会给他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比如美食、美酒，更舒适的住所，更优质的配偶，甚至能一句话就对别的人类生杀予夺，但龙族不一样，成为龙族的首领除了责任和压力以外，什么好处也没有。”

　　塞拉斯想想也确实如此，龙族的个体虽然强大，种群却已经岌岌可危，萨兰纳尔这个首领承担的压力可不小，好处却什么也没见到。就连巨龙之巅专供给他的烤鹿肉和牛肉，也只是因为他的口味问题，而不是因为他是龙族首领才能享有这份特权，如果其他龙也提出这种要求，巨龙之巅同样得勒紧裤腰带去满足。

　　塞拉斯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皱着眉问：“既然徽记已经被扯下来了，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向来信不过龙骑士团提供的监视手段，当我以为你就是那个间谍的时候，就悄悄地在你身上留下了额外的追踪魔法。”萨兰纳尔笑着说，“幸好后来也没有撤掉。”

　　“那现在可以撤掉了吗？”虽然塞拉斯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也不打算做，但一想到自己可能一言一行都被萨兰纳尔盯着，他就浑身不自在。

　　“你要是不自己学会使用魔法，我撤没撤掉，或者撤掉之后会不会重新再给你来一遍，你又怎么能知道呢？”

　　塞拉斯无法反驳，只能低下头暗自郁结。

　　短短一晚上的时间，他就发现他最好的朋友原来是个居心叵测的间谍，他深爱的黑龙原来一直在欺骗他、怀疑他、监视他、利用他，并且那个差点害他被邪恶法师折磨死的奸细，就潜藏在龙骑士团的领导层里。

　　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巨龙之巅，其实不知道有多少暗潮汹涌，而过去的他就像一个笨蛋一样，身处在这么多的漩涡之中，却对身边发生的阴谋全都一无所知。

　　“想什么呢？”萨兰纳尔靠过来揽住他，以一个暧昧的姿态在他耳边问。

　　“没什么。”塞拉斯别扭地往旁边躲了躲，萨兰纳尔微笑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一下子受到了太多的冲击，但闷闷不乐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来做些可以让你快速忘记烦恼的事吧。”

　　塞拉斯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可他向来是个不怎么擅长拒绝的人，更何况是面对萨兰纳尔的时候，拒绝的话语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于是这一次，他又选择了妥协。

　　***

　　从小，塞拉斯就常常会做梦，梦见自己脱离了重力的束缚，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山脉、平原和溪流从他脚下飞速掠过，再也不能阻碍他的步伐，他变得无所不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他，阻挡他。

　　可是每次当梦境到了最美好的时候，他就会开始害怕，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并且意识到梦终究是要醒的，而一旦意识到这一点，他就会立刻失去所有的能力，从天空中直直地坠落地面。

　　这几乎就是一个定律，就像现实中，每一次当他认为自己拥有了什么好东西的时候，就开始害怕失去，并且一旦开始害怕，他就离真正的失去不远了。

　　塞拉斯失神地望着头顶的水晶，他觉得他应该知足了，虽然一夜之间他失去了他的朋友和他的天真，但至少他还有萨兰纳尔，黑龙或许瞒了他很多事情，监视着他，不信任他，但至少现在还和他在一起，还称他为伴侣。

　　或许一切终将会失去，那么至少在还能飞的时候，让他尽可能地多飞一会儿吧。

　　塞拉斯转过头，看到萨兰纳尔已经起身穿上了衣服，之前的激烈运动好像完全不会影响到黑龙的体力和精力，他甚至都不需要休息就可以投入全新的一天了。

　　塞拉斯也坐了起来：“你要去哪儿？”

　　“天亮了，我该去发火砸东西了。”萨兰纳尔系好衣带，回头亲了他一口，“睡一会儿吧，记住，昨晚你哪儿也没去，什么都没有看见。”

　　塞拉斯默默地看着萨兰纳尔走了出去，心想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知道内情的情况下见证一个阴谋的收尾，想到这儿，他也不睡了，起来准备观摩一下这个皮黑心更黑的阴谋家到底打算怎么借题发挥。

　　***

　　在美好的晨曦之中，巨龙之巅迎来了又一次的狂风暴雨。

　　发生在泰斯达拉的偷袭才刚过去，邪恶法师的绑架也还没有查清，现在龙骑士的队伍里又出了间谍，一口气偷走了整整四个龙蛋。

　　塞拉斯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看着整个龙族大发雷霆，而安多西亚皇室的人和龙骑士团的高层焦头烂额地想办法安抚他们愤怒的情绪，承诺一定会查清凶手，追回龙蛋，绝不姑息等等等等。

　　塞拉斯现在甚至怀疑，上一次砸破了两个龙蛋的那次间谍事件，会不会也是萨兰纳尔自导自演的一场阴谋，打破两个假冒的龙蛋，换来了龙对自己骑士的监视权和绝对处置权，本来最初平等合作的关系，一下子变成了主人和储备粮的关系。

　　这一次不知道萨兰纳尔又打算借机向人类敲什么样的竹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