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老了》寡男

4、怀念

　　就像卫疏四十年前说的，天天钓鱼聊天固然悠闲，但总会有厌倦的一天。

　　陈子虚每天早晨送文景上学，之后便在市公园湖边和几个老兄弟钓鱼，聊天，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做着同样的事情，聊着同样的话题，在度过前一段的新奇期后，陈子虚的确已经有点厌烦这样的生活了。

　　下午，通常陈子虚在这个时间都是坐在家里看看书，但今天陈子虚却不知怎么的有点坐不住，而是来了兴致在储物室里翻找着以前留下的旧物。一个旧相册，里面贴满了年轻时的照片；一箱子旧书，很多都是年轻时迷恋过的小说；一堆废铁，大多都是以前闲来无事做来玩的东西；一盒子CD，绝大部分都是BEYOND的专辑，当年为了收集这些东西还花费了他许多时间呢；最后在角落的一个柜子里，一把满是尘灰的电吉他映入眼帘，这把电吉他是大学时候和兄弟们组乐队的时候买的，他曾用这把电吉他弹奏过BEYOND的绝大部分曲子，用这把电吉他弹过了青春，只是后来工作了，却再也没时间碰这把电吉他了，而现在，这把电吉他已被时间腐朽，锈蚀的琴弦，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断裂，琴身上的虫洞，就像一个个时间留下的见证，在嘲笑着在时间面前，人的渺小。

　　陈子虚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仔细的清洗了这把电吉他，只是材质都已腐朽，再也不能用这把电吉他弹奏他的青春了。第二天，陈子虚找到一家琴行，让他们按照这把电吉他的样子，又重新仿造了一把，当拿到电吉他时，陈子虚像一个孩子般，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装盒，轻轻把摸这琴身，就像抚摸着自己的青春一样，只是青春再也不在了，但对跳过这四十年时间，他并不后悔，只是有些许惋惜。

　　陈子虚颤抖着手，努力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拨动着琴弦，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他仿佛又感受到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仿佛又看到了家驹在弹着吉他大声歌唱的身影，他一首一首的弹，把自己还能记住的曲子都弹了出来，《海阔天空》、《光辉岁月》、《喜欢你》、《冷雨夜》……弹到最后老泪纵横，抱着吉他不能自已。

　　林霖静静站在门口，走上前，将陈子虚抱在怀里，陈子虚像一个孩子般在她怀里哭泣着，林霖轻轻抚摸着陈子虚的满头白发，安慰道：“老伴，那些美好回忆，我们不应该为之哭泣，而是微笑才对啊，我们现在不是很好么？以前没时间做的事，我们现在有时间了，还可以接着去做，只要自己觉得快乐就行啊，不管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良久，陈子虚从林霖怀中抬起头来，盯着林霖随时间老去，红颜不再的脸庞，笑着拂开搭在脸上同样雪白的头发，“老伴，有你真好”。

　　林霖怔怔得看着陈子虚，一丝罕见的红晕浮上脸庞，笑骂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臊不臊人啊。”

　　第二天，陈子虚又来到了湖边，他们经常钓鱼的地方，不过这次他没有带鱼竿，也不是忘记带。向着已经到了的王俊杰三人打了个招呼。

　　“嘿，老陈，今天怎么没带鱼竿啊？又忘记了？”刘注调侃道。

　　陈子虚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拌几句嘴，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老伙计们，还记得我们以前组队乐队么？”

　　“记得啊，那个时候你还是主唱呢，怎么了？”王俊杰很奇怪陈子虚今天的表现，问道。

　　“是这样的”陈子虚一把拉过王俊杰，“我觉得我们天天这样钓鱼聊天，怪无聊的，不如我们重新把乐队组起来吧，再办一场演唱会，就当圆我们年轻时候的一个梦”。陈子虚说的眉飞色舞的，

　　“组乐队？办演唱会？”一旁的卫疏听后眼前一亮，“对啊，天天在这钓鱼有个什么意思啊，我们重新组乐队吧，再自己办次演唱会，这样多好玩啊。”

　　刘注闻言也点头接应，王俊杰见三个老兄弟都动心了，便也答应了下来，“好吧，那就组乐队，趁我们还没老到动不了，再疯狂一把吧。”

　　时隔四十年，这个乐队又组建了，跟以前一样，陈子虚还是吉他手兼主唱，王俊杰吉他手，卫疏贝斯手，刘注鼓手。几个人买好设备，在陈子虚家中的专门用一个房间当作练歌房，练歌的日子有些枯燥，有些累，但陈子虚他们却乐在其中，感觉每当音乐响起，他们便会返老还童，充满力量。

　　演唱会的地点定在市公园的中心广场，陈子虚他们不在乎是否会有观众，他们只是在完成一件未完成的事情，哪怕是自娱自乐也好。

　　时间定在傍晚，这个时间段，会有很多人来公园散步。陈子虚和王俊杰四人一起把音响设备都安装好，没有开始仪式，没有宣传，也没有在意周围的人是否在看着他们，音乐声就在突然中从广场中央响起。第一首歌是《光辉岁月》，陈子虚老了，他的声音再也没有年轻时清亮，但却多了一分时间赋予的沧桑。

　　这首歌都已是上个世纪的歌，绝大部分年轻人，中年人甚至听都没有听过，但还是有很多根陈子虚他们生活在一个年代的人，这些人静静听着这首忘却了快半个世纪的歌，从公园四周聚集到广场，听着歌声，听着他们逝去的光辉岁月，不少人也跟着节奏唱了起来，这一晚，这个埋没了快半个世纪的声音又响彻了整个公园。渐渐的陈子虚的眼湿润了，王俊杰、卫疏、刘注的眼湿润，老人们的眼都湿润了，他们不在乎周围年轻人的眼光，跟着音乐大声唱着，跟着节奏痛快哭着，他们是在纪念他们曾热爱过的BEYOND，纪念他们曾热血沸腾过的青春，纪念他们逝去的时光。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陈子虚把他们还记得的歌都唱了一遍，他们很累，却哭得很开心。

　　演唱会终究还是要结束的，陈子虚一遍收拾着设备，一遍擦着还在止不住流淌的眼泪，笑着说：“今天晚上真的很过瘾啊，我们的梦想终于完成了！”

　　“是啊，真的想这样一直下去，不要停下来”王俊杰笑的很开心，却又有一些黯然，“只是，我们毕竟老了”。

　　“我们终究还是老了，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多少呢？”卫疏也在一旁感叹。

　　“别这么悲观嘛，这辈子有你们这几个好兄弟，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刘注在一旁开解道。

　　“有你们几个好兄弟，真的死而无憾了，哈哈”陈子虚将王俊杰，卫疏，刘注搂在一起，三人一起畅怀大笑着。

　　正笑着，陈子虚突然感觉到体内传来一阵刀割似的剧痛，五脏六腑像是在翻滚一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噎在喉头，但却呕吐不出什么，六十岁的陈子虚哪里经得起这般痛苦，疼痛令他的神智渐渐迷糊，晕了过去。一旁的王俊杰感觉到陈子虚的不对劲，看到陈子虚晕倒了，不由大急，“老陈，你是怎么了？”摇晃着陈子虚的身子，但却没有反应，急的他向着旁边的卫疏和刘注大吼：“还在这看着干嘛呀？！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