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往事不堪且暂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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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筱玉静养于四贝勒府，四合院门也极少迈出。他说，好生将养，养好了再回宫。即便对她，他也只字不提“伤”字。如此看来，她出宫多半是为了掩盖身上的伤痕。那么，枫妍的死讯……
心中生出几分希望，筱玉悬于一发的沉重总算稍安。但，还有许多的形迹需要遮掩，还有许多的疑问需要澄清。
譬如，那日十三阿哥府中，她为何一得知枫妍入宫的讯息便惊惶地飞奔而去。
譬如，那日她如何离开的毓庆宫。
譬如，太子爷欲如何处置枫妍的死。
再譬如，那日太子爷有否非礼于她。
……
四阿哥对那日的事情绝口不提，筱玉估不出他知晓几分，而筱玉自个儿，如若不是因为此事牵连到扎拉里，她也绝对不愿再去回想。
往事不堪回首，说的便是她如今的心情！
苦笑着凝望手中书卷，筱玉默默将有关细节一一思量。那日，四阿哥清濯挺直的背影泄漏出来的冷峻一直哽在她的心坎里难以忘怀，她料不准这件事对他造成了甚么样的影响或伤害。他的心事一向掩得深沉，若他不想让人知晓，便不会有人知晓。
软榻上一坐便是一个下午，夕阳漏过窗棂的影渐渐斜了，洇在筱玉瞳中，迫她不自觉间眯起双眸。四阿哥一身黛青便袍踱进门来，不远处，阳光在她脸上勾起一圈金色绒影，望得他不由怔在门畔。良久，她手中的书仍是一页未翻，他走过去，发现那卷册竟然遭她倒握。笑意止不住地攀上嘴角，待到渗入眸中的刹那却又转为纠结，抽出她手中的书，他一时间竟说不上心里究竟是心痛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
“该上药了！”
四阿哥微阖的眸中盈满淡淡阳光，扯过筱玉的手，他将冰凉的药膏细细涂上她掌心，而后胳臂，而后：
“这盘扣，玉儿自己解，还是爷替玉儿解？”
呃？
筱玉神游物外的魂魄总算被他一句话惊回身体。她乖觉地转眸对上他漆黑的瞳，陡然想起昏迷中有人将冰凉的东西抹上她胸口。
莫非……
脸腾地烧红了，她狠狠地将眸剜向他戏谑十足的脸却就是不敢再对上他灼烈的瞳。弹指之间，她已跑开几丈：
“非礼勿动手！”
“爷是柳下惠！”他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手中的瓷瓶，“玉儿不晓得么？如若不然，玉儿早就进了爷这府门了！”
呃？
为甚么越听越怀疑他哪根筋搭错了？这像是从堂堂四贝勒嘴里吐出来的话么？
筱玉狐疑地望向他好整以暇的姿态，雍容中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痞，一时间诧异得有些个何不拢嘴。
“玉儿不过来？”他勾起嘴角赏玩瓷瓶的眸陡然转向她，凌厉中蕴着说不出悲喜的深浓，“那不如爷明儿个便请旨去？”
筱玉的心在他强势锐利的逼视下不禁漏跳两拍。回过神，两颊早已烫得吓人。
他这样算不算在威胁她？
好罢，她承认他一贯谦谦温文、沉婉有礼，以至于她基本忽略了他其实蛮不讲理、阴险狡诈这个事实。
譬如，他为了遮掩私藏《金瓶梅》这本禁书的事实，故意吓她跌下脚凳而后乘乱将书收入袖中。
譬如，他明知道她卖身是权益之计，竟然不让她赎身！
譬如，他放她和胤祥出去游玩，却又暗地里跟踪他们。
譬如，他承诺放她离开，调转头却又给她扣上佟佳这顶大帽子。
……
一眨眼功夫，筱玉竟然如数家珍地罗列出四阿哥林林种种如许多恶行。他留给她的记忆是多么醒目由此可见一斑。可惜此刻，她无暇顾及为甚么自己会将这些个过往铭记于心，她只来得及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四阿哥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然后，只听四阿哥带着浓浓的鼻音，发出一声长长的上浮音：
“恩？”
筱玉的防线彻底崩溃。
没有天理啊！为啥么他一端起架子，就连这么无耻的要求她也驳不回去？
忿忿不平地蹭回他身畔，将盘扣解开一颗、两颗、三颗，筱玉偏头将心一横，嘴上却不甘示弱地讽道：
“爷是柳下惠？柳下惠也替女儿家上药，逼人家解衣领？柳下惠也私藏《金瓶梅》？”
“要不玉儿投怀送抱试试？”
四阿哥一点儿也不恼的样子，嘴角还勾起笑靥现出梨涡，筱玉转眸正瞥上他缓缓弧起的唇，浓密的睫羽在斜阳里洇作金色，往他微微眯起的眼瞳里投下如栏的倒影，衬得那漆黑一点深浓愈发见不着底儿。之前独坐时的沉重，而后被他扰乱的心绪，皆溺在他专注沉静的眼波里，慢慢融化。
微笑，陡然间的安稳与完满缓缓点亮她的眸，他有一种坚毅的力量，仿佛一块上古的宝玉，可以镇住一切淫邪。
上完药，他将她颌下那三颗盘扣扣好，抬眉望向她变作平稳娴静的脸，眸光一刹那复又凌厉，叫她以为方才的沉静专注只是一种错觉而已。
天旋地转中回神，筱玉发觉自己已被他放倒于软榻上。四阿哥两臂支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圈住，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玉儿怎知《金瓶梅》？莫非扎拉里也教你这些？”
呃？
冷汗从筱玉背后涔了出来。好好的，她又去刺激这位爷做甚么，那隐私被她掀了一次还不够么？
“爷不用不好意思，其实那书文者见文，淫者见淫，也算是雅俗共赏……”
他的脸为甚么越来越黑？
“好罢，虽然内容是直接了点……”
筱玉越说越不靠谱，完全地答非所问。四阿哥极近距离的逼视让她分寸全乱，在发现他眸中已经逼出血色后，她飞快地翻身背向他，捂住脸一口气嚷道：
“知道《水浒》的人哪个不知道《金瓶梅》？爷不会要焚书坑儒罢！玉儿保证不会再提这件事有损爷的名誉！”
四阿哥眸中的冰冽顿时怔住，哭笑不能，冷哂道：
“玉儿自己也看过，为何不觉有辱名节？”
“想辱也辱不了，玉儿倒是想看看它是如何见文见淫，顺便试试自己是文是淫，可惜看的时候年纪小，看不懂便撂开了！”
想了想筱玉转过身来正色道：
“不如爷现在借给玉儿看，咱们饭锅莫笑菜锅黑！”
四阿哥的手指狠狠敲上筱玉额头，脸色仍旧喜怒难辨，眸子却温润许多：
“玉儿说的甚么话？哪天被爷发现你若看这样的书，先剜了你这对眼！”
他说得极为郑重，筱玉望向他漆黑肃穆的眸，不知为何，心中猛然一恸。这样的他，爱护直直地撞入她眼底，侵入她心怀，她的防备根本挡不住。心里不由跟着肃穆起来，她也郑重点头，向他保证。
“呃……爷觉得那书是文是淫？！”
见他脸色已然平复，筱玉突然纠结起他方才雷霆万钧的反应，眸中转出浓浓讥诮，在软榻上笑得浑身颤抖。
“爷……自然是淫！”
他的脸突然凑得极近，气息扑在她鼻端，这样的姿势，连抬手掩面也不能。瞪大眼睛无声抗议，筱玉的脸在他缓缓勾起的嘴角下和颤动难抑的闷笑中渐渐红了个透。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往事不堪且暂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