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泽天下之盛世烟花》蓝晶燕鱼

92、煞有其事

　　“这位道长，在下真的是无意占算富贵凶吉，您还是找其他有缘人去卜卦为好。”
　　“公子这般推迟，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仙门名士？”
　　“在下岂敢。”
　　“那公子就是不喜欢普通的机算之术，不如贫道用世间少有的卜筮窥命之法，以上古时期的占星秘术给公子推断一下您的命格如何？”年轻道士煞有其事地摇头晃脑道。
　　原本温润含笑的萧宁瑞闻言，一双墨黑瞳眸中隐忍寒芒几不可查地一闪而逝，待若扇长睫缓缓抬起时又是一番柔和清朗之色。
　　只见萧宁瑞一反刚才急于离去之态，浅笑上前几步对年轻道士拱手作揖，“既然道长如此盛情，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烦请道长给在下用占星秘术给推算一下命格。”
　　萧宁瑞语音朗声如玉，尤其是将“占星秘术”这四个字咬得极重，眼神如寒箭一般直射那位道士的双眼，似要从中探出个究竟。
　　自打和弟弟萧宁泽约五年前从丰城一同去往京都，这些年林林种种，只要是围绕在弟弟身上的无非便是“占星秘术”、“天之煞星”、“噬魔封印”三个词语尤为敏感诡异，而这些词语绝非寻常凡人所知。
　　所以知道此间词汇的在萧宁瑞看来无非有两种人：要么就是知其内情隐秘的可帮助弟弟之人，如秦伯父、叶伯父或玄智国师等，要么就是如柳白芸、慕容青合等欲对弟弟有杀心之人。
　　而眼前这位突然当街拦住自己絮絮叨叨的算命道士，萧宁瑞突然很想知道他是属于哪一种人。

　　年轻道士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萧宁瑞突然反常的“亲近”之态，以为是自己终于说动了这位看似有银有权的居士，开心地大笑道，“贫道这就给公子您好好占星卜算一番，敢问公子生辰八字为何？”
　　“纪寒、庚戌、寅辰、丁未”萧宁瑞一字一字含笑道。
　　年轻道士听罢转身坐回自己的卜卦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其破旧的太极八卦辰寅盒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到桌子上。
　　他又神秘兮兮地将萧宁瑞的生辰八字以指针形式，对应太极八卦辰寅盒上四个不同的时辰方位，便神情异常虔诚地开始不停低喃自语起来。
　　在道士的太极八卦辰寅盒上，那表示萧宁瑞生辰八字的四个指针也随着年轻道士的呢喃开始不断转动，并且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随着四个指针的转动，年轻道士的自言自语也越来越大声，可包括萧宁瑞在内被吸引过来的街上其他百姓，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语言。
　　不过随着指针越转越快，年轻道士若着了魔般不只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大，竟还开始手摇脚蹦起来，这更加吸引过来的诸多好事百姓。
　　萧宁瑞和古怪的年轻道士被老百姓在中间，听着人们窃窃私语的指点自己，脸色微红间颇感尴尬，可看到年轻道士若做法般越发起劲，他又不好上前阻止，只能讪讪的退后几步，想找个角落里隐藏起来。
　　可哪想萧宁瑞刚要隐入人群中时，却被身后年轻道士的“嗷唠”一声凄凌尖叫吓了一惊。
　　待萧宁瑞转身回头看回年轻道士时，发现他望着桌上的太极八卦辰寅盒，将手中拂尘在空中舞得上下翻飞，连声高喝着“算出来了，算出来了！”
　　还不等萧宁瑞有所反应，围观的老百姓先一拥而上将年轻道士和桌子团团围住，皆定睛看着年轻道士得意无比的神色，七嘴八舌地追问起来，“道长，您算出什么来了？”
　　“道长，这位公子的生辰八字怎么样？”
　　“道长，前两日街东窄巷来个算命的老道，给恒春堂李老爷家的老夫人占卜看命，结果就是个江湖骗子，今日看您这手法颇为高明，回头您也给我家老母占上一卦。”
　　“道长，您这桌上的是不是仙家所说的那个叫什么，叫……”
　　“……”
　　萧宁瑞被越来越多的老百姓挤了出来，站在外圈好笑地望着那被百姓们拉住追问不停的年轻道士，正四下张望着自己，直等他看见自己才颔首示意。
　　“公子，公子！公子您怎么跑到那么远儿去，贫道已经给你测算出卦像了。”
　　“那道长你快给这位漂亮俊秀的公子好好占卜一下，我们也听听。”
　　“就是，您快说说！”
　　在众人的高声低语下，萧宁瑞俊脸不自觉间红霞再升，却也不失温文地深深一揖道，“烦请道长给在下解卦一番。”
　　年轻道士见众人如此捧场，神情骄傲地就犹如开了彩屏的孔雀般一扬拂尘，指着桌上的太极八卦辰寅盒中那四个指针皆合为一的方位，得意地大叫道，“贫道根据公子生辰八字测算的卦像上来看，此乃吉凶参半之卦，诸位且看依照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仙卦所示，此卦像为——”
　　“唏嘘——”
　　还不等年轻道士说完，就听老百姓们一片唏嘘嘲讽之声瞬间响起，无数嗤笑、揶揄之音在老百姓中响起，倾刻间淹没了年轻道士所出之话。
　　“各位乡亲散了吧，散了吧！这又是个江湖数士骗人的把戏，不要看了。”
　　“是啊，走吧走吧。这算命卦像的开头，这在条大街上每年都听得不下百遍，又是个江湖骗子。”
　　“这位公子您一看就是老实善良之辈，千万别让这个江湖道士给骗了银两。”
　　“是啊，这些江湖骗子专门……”
　　萧宁瑞被众百姓的同情之言和怜悯之情闹得措手不及，再看那年轻道士一脸惊愕地愣在那里，更暗自哭笑不得。
　　围观看戏的世人向来看来快，散得更快。
　　等人散摊静之时，萧宁瑞依然浅笑着从袖中拿出五两银子，放在桌上的太极八卦辰寅盒旁边，语声郎润清透，“道长，无论众人如何想法，在下都多谢您的费心占卦，这卦像您也不用给在下解了，这银两您且收下，告辞。”
　　“等等！”年轻道士再次拽住萧宁瑞的衣袖，“贫道真算出了您的命格卦像，难道您就不想听一听？”
　　“听有何意，不听又将如何？这命格之说信有可妨，不信又何妨？”萧宁瑞和若暖阳，笑得依旧温润如春。
　　“你——”
　　“在下告辞！”
　　年轻道士望着萧宁瑞转身而去的身形，骄阳下那修长挺拔的身姿屹立如松，朗朗如清风、清雅若幽兰，这一刻年轻道士的脸上突然浮出几分阴霾清冷的寒意，不过只是须臾间便不知所踪。
　　“公子——”年轻道士缓缓坐在卜卦摊前，对着萧宁瑞渐行渐远的身形不轻不重的道了一声，“有道是：清贵濯莲不染尘，华荣天下点江山。龙泉惊鸿九玄天，轩图霸业凭君意。祥云在天、潜龙入海，仙魔唯一念，善恶只一间——”
　　年轻道士说到此处语声突然戛然而止，而早已走远的萧宁瑞身形也似顿了一顿，但转瞬便消失在大街的深巷中，再无踪迹。
　　只余下那位年轻道士手拿拂尘，表情若有所思地浅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不一会儿，萧宁瑞就站在宣武大街最里巷一个普通人家的府门外，他温文暖笑着上前轻扣了几下门环。
　　伴随着“吱呀”一声府门轻开，一位年约七、八岁的少年郎便欢蹦着扑了出来，“宁瑞大哥哥，子明总算是看到你了。”
　　“唉哟——，子明都长这般高了，瑞哥哥快抱不动了。”萧宁瑞笑眯眯地弯下腰，双手瞬间托起跑出来的少年郞，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在少年的欢笑声中，萧宁瑞托着他开心地在高空中连转数圈，直到两人在府门外玩闹了好一会儿，府门里才走出一位年约三十四、五岁长相平庸普通，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静静地看着萧宁瑞和那叫子明的少年郎又疯玩了一会儿，方无奈淡道，“子明，你瑞哥哥都来看你了，想让他陪你玩也不急于这一时，还不快请你瑞哥哥进府里来。”
　　叫子明的少年郎这才反应过来，开心地拉着萧宁瑞就往府中跑去，边跑还边大喊道：“二哥、二哥——，瑞哥哥来啦，瑞哥哥来看你啦！”
　　萧宁瑞向那蓝色长袍男子投了一个歉意的眼神，便由着子明拉着自己往府中冲去。
　　其实在萧宁瑞心底，也很想尽快看到子明口中被称叫“二哥”的人。

　　庆元十五年八月十四，丰城——
　　这一日，也是华国丰城举办华裳仙子的念旦日八月十六，正日前的第三日。
　　每年的八月十六，可以说是华国丰城数百年来老百姓最为喜欢，最乐于庆祝的日子。
　　据中洲上古典籍中《山海通洲录》的记载，上古时期仙魔人三界还未分开而治之期，仙魔两族时常爆发战争。这些仙魔之战也深深影响了九天之下，人族的故土中洲大地。
　　而仙魔两界也为争夺中洲大地长期的统治地位，开始历时千百年来的杀戮争斗，也使得整个中洲生灵涂炭、血染江河、白骨成山。
　　中洲九记初年，八月——
　　当时丰城周围有魔族大军肆意虐杀人族百姓，并放出魔族怪兽大加吞噬人族，使丰城四野之外枯骨遍地，毒瘴丛生。
　　纵有人族推选的首领率众全力抵抗，却仍不能阻拦强大的魔族惨害百姓。
　　当时仙界昆化墟的华裳姑娘路过丰城时，正好遇见丰城被魔族几尽杀戮屠城，不忍心人族百姓受苦、山河破碎，便以一己之力大战魔族大军帮助百姓撤离。
　　华裳与魔族大军大战了一日一夜，等人族百姓尽数撤离后已然周身浴血，经脉已毁，道门修为尽废。
　　眼看着魔族大军放出魔族妖兽吞噬人族，为了阻止魔族怪兽再屠戮百姓，华裳只得舍身祭出体内元婴燃尽魔兽，并以血为阵阻止魔族进攻，自己也随之灰飞烟灭，魂尽魄散永化于天地虚无。
　　而被华裳保护下来的人族百姓为了感激华裳功绩，就在丰城东城近郊修建了高大的寺庙，尊其为华裳仙子娘娘日夜供奉，以感念其恩保护丰城之壮举，并代代相传至今。
　　后来丰城也逐渐成为萧氏一族根基之所在，再追源古籍众人才发现，当初丰城被魔族征讨杀戮时，带领百姓抵抗魔族的人族首领正是萧氏先祖萧鼎，所以萧氏一族对华裳仙子的感激之意更犹为甚之。
　　近三百年来在萧氏家族带领下，每年的华裳仙子念旦日都越发隆重庆祝盛大繁华，祈福的形式也越加虔诚。
　　而今年丰城萧家因为萧老夫人身体日渐好转，更有萧氏嫡系亲孙萧宁瑞、萧宁泽都在丰城府邸，萧氏宗族中诸位长老便商议希望此次华裳仙子念旦日，请由萧老夫人亲自主持祈福仪式，并由萧宁瑞、萧宁泽兄弟两人在八月初三，先护送重新铸造的华裳仙子玉石金身像，到华裳仙子娘娘庙替换金身。
　　当萧宁泽躺在自己的华贵软榻上，听到府内萧管家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便是明眸微眯，恶狠狠地吐出刚入口的紫玉葡萄——皮，再将嘴里的葡萄用银牙尽碎成汁，方才忍住自己已经到了嘴边的破口大骂。
　　族里那群老秃子一个个半截身子都快埋进土里，怎么还这么惹人生厌？
　　从何时起这群老秃子还敢动起让自己，无名无利为别人做马前卒的心思？是他泽少这几年没回将丰城搅得地覆天翻，还是他们已经忘了当初自己恶名在外的狷狂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