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情史》卉苗菁彩

19、尚书房（4）

　　极力忍耐中，这件事便即就这么定了。不久，康熙二十五年开年，胤禩进书房后便即和胤禵在一屋吃饭。如此到了康熙二十七年，九弟胤禟、十弟胤誐到了进书房的年岁。这一年，因为胤禟和胤祺均为宜妃所出以及宜妃素与胤誐额娘钮祜禄氏贵妃交好的缘故，胤祺的抱厦内一下子便添了两个弟弟。
　　眼见五弟胤祺盖过了自己，老大胤禵又起了心思。他先是利用他身为皇长子，日常饮食比我们兄弟多两盘羊肉的分例诱哄胤誐这个吃货天天准点去他屋里蹭饭，转即又以他屋里人多、热闹为由给性喜热闹的胤禟留饭。如此，没过两月，胤禟、胤誐的一日三餐便即也都吃在了他屋，见天的和胤禵，胤禩混到了一处。
　　看到每天饭时，胤禵前呼后拥的同着三个弟弟去抱厦，我便即就觉得齿冷：以离间其他兄弟的手段来塑造自己兄友弟恭形象的大哥，又算是哪门子的大哥？而待转头，看到和我一样形影相吊的胤祺，我便即又会暗恨老五无用：但凡他肯用一点心思在自己的手足兄弟上，如何能使两个兄弟都为人拐了去，从而何能纵得老大如此嚣张？

　　不齿暗恨中，时间到了康熙二十八年，这一年，我没有适龄的兄弟进书房，书房安静无事，一切照旧，可宫里的皇额娘，却是突然病了。皇额娘素有哮喘的毛病，每年夏秋之交，都会发病，只这年的病症来得尤其凶险——七月初七晚上，宫里乞巧时，皇额娘还是好好的，还和我说过话，偏第二天，七月初八日，一早，宫里就传出了皇额娘昏倒，皇阿玛宣我去承乾宫侍疾的谕旨。
　　皇额娘虽不是我的生母，但多年来对我关心备至，照顾有加，在我心里竟是比生母德妃还要亲厚，所以，一听说她晕倒，我的心便即就颤了，眼泪也吓得掉了下来。
　　关心则乱。乱了心神的我，抹一把脸，再顾不得接旨，便即一路飞奔地跑进了皇额娘的承乾宫。
　　时皇阿玛也在承乾宫，正和太医们说话。他看到我一脚揣开正殿的门，火烧眉毛一样地往里闯，竟是难得的没有训斥我的失仪，而是吩咐我进内房。
　　看到本该上朝的皇阿玛竟然还在承乾宫，我的心彻底地沉了下去：若非皇额娘病势沉重，非比寻常，一向勤政的皇阿玛如何会误了早朝！

　　心惊胆战地进了卧房，看到宫人围绕的床榻上双目紧闭，仍在昏迷中的皇额娘，支撑了我一路的双腿突然便失了气力——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忍了一路的眼泪，毫无顾忌地落了下来。
　　哭泣中，皇阿玛搀扶皇太后来了。我勉强起身给皇太后行礼，可是，皇太后却无暇理我。她自顾在床头坐下后，便即开始落泪。看到一向乐活的皇太后都哭了，我愈发失了支撑，眼泪流得更狠了。
　　皇太后年老体衰，如何能禁得住一味的伤心？所以，不过哭了一刻，皇阿玛便即就跪请皇太后节哀。然后，我便看到皇太后一边擦眼泪，一边和皇阿玛商量立皇额娘为后，冲喜。

　　所谓“冲喜”就是在人病重时，用办理喜事来驱除邪祟，化凶为吉。皇太后母仪天下，是整个八旗嫁娶的最高掌控者。所以，每逢宗室里有人生病，皇太后便即就会以“指婚”的方式为其冲喜。
　　皇太后遇事喜用“冲喜”不奇怪，奇怪的是，早年说过不再立后的皇阿玛听到皇太后的提议后，未作犹豫，便即谕旨内务府准备册封大典——或许皇阿玛内心里早就想立皇额娘为皇后了，只是碍于先前的话，少个机缘而已。

　　眼见内务府为皇额娘的事忙碌起来，我心里是既喜又忧：喜的是，皇额娘苦熬多年，终于熬成了皇后，连带的我，也子凭母贵，成了继太子之后，皇阿玛唯二的嫡子；忧的是皇额娘真的凶多吉少，这个皇后是皇阿玛给皇额娘的哀荣。所以，这一刻，我诚心的祷告上苍，祷告皇太后这招“冲喜”确实管用，祷告母仪天下的皇后之尊能怯除一切邪气，护佑皇额娘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可惜，天不从人愿。皇阿玛七月初九谕旨立后，皇额娘七月初十一早，便即就无声的去了——皇额娘，竟成了有史以来在位最短的皇后。

　　皇额娘薨，我是责无旁贷的孝子。举哀期间，我日日跪在灵前，每每想到从此和皇额娘天人永隔，便即悲从中来，伤心难制。俗话说“忧能伤人”，加上时逢七月，天气炎热，所以，没出七，我便即就因体弱中暑晕过去两次，落下了畏热的毛病。
　　因为生病，皇阿玛将我挪进了乾清宫，后来我病好，皇阿玛又许我和太子一道念书，使我远离了阿哥所的是是非非。

　　太子是储君，平素在宫里的日常用度，仅次于皇太后和皇阿玛。可他待我极好，每日里和我同席吃饭不算，还额外与我许多赏赐——以致，时至今日，太子还时常的送我东西，而我出宫花销的银子，也都是太子于我的赏。不然，身为阿哥，吃住用度一切都归内务府管理，身上又何来的银子？

作者有话说

　　康熙二十四年，正是老大和老二斗得最凶的时候，老大眼见自己和太子还没争出过明堂，下面弟弟们就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肯定有压力。于是老大决定远交近攻，即笼络小的，压制大的，这样在老康眼里还是一个好兄长的模样。
不要怪老大有妄想，当时老康给老大的待遇也是与太子之外的其他兄弟不同的。我找了份资料
（康熙二十九年四月二十四日伊桑阿等查内务府的记录）
开饭房膳房每日供用皇上猪肉十九斤，鸡三只，羊肉二盘，新碾粳米三升，鹅一、小猪一，每日轮用。
皇太子用猪肉十八斤八两，羊肉一盘，鹅一只，鸡二只，笋鸡一只，鸭一只，新碾粳米一升半。
大阿哥用猪肉十二斤，羊肉一盘，鹅一只，鸡两只，笋鸡一只，新碾粳米二碗。
阿哥五位各用猪肉九斤，鹅半只，鸡一只半，鸭半只，新碾粳米二碗。
小阿哥五位各用猪肉二斤八两，鸭一只，新碾粳米一碗。
十月起至正月止，此四月内有冬季猎人进狍鹿，则以常用猪、羊减去，进野鸡、鱼，则以常用小猪、鸡、鹅、笋鸡减去。其所减猪、羊、鸡、鹅发回所司。
看吧，饮食上太子有的品种，老大基本都有，也就差一只鸭子而已。
当时物资紧缺，羊肉对于皇子们来说，也都是稀罕物品，日常分例里是没有的。所以，老十这个吃货，一下子就为老大给买通了。老九和老八，老十，年龄相当，一起在书房启蒙，每日同进同出，而老五偏又不同汉文，说话都要说蒙古语，交流困难，所以，老九很自然的更喜欢和老大他们在一起。
这是老大最得意的时候，但这种状况也提醒了老康，太子竟然孤家寡人，没有亲近的兄弟。这显然是不对的。于是，老康开始给太子物色好兄弟。
兄弟中，四四是出色的学霸，而且之前，四四对老六的各种功课辅导，老康也是看在眼里的，觉得四四将来一定可以用心的辅助太子。所以，老康便选中了四四，当然，四四的身份也够。
不然，佟佳几十年都是皇贵妃，都没挣到皇后，如何能一病，就让老康实言（老康一直抑制后族，而佟佳以及有过一个皇后了），封了皇后。老康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太子。老康需要两个嫡子来敲打老大，而太子爷将来当政也需要亲信的手足兄弟。
太子看老大天天前呼后用，也感觉到了威胁。有机会和老四这个弟弟亲近，自然是很愿意的。所以，这段时间，太子和四四确实有一段兄弟同窗的感情。
皇子身上是没有银子的，四四的银子，这个时间段都是太子给的，不然，四四都没钱买小黄书。而太子的钱，则是朝臣们送的。
没钱花就有人送银子，从这点说，四四的财运着实很好。
孝懿，病在七七之后。七七这天，宫里会有许多鲜花，我琢磨着她有花粉过敏的毛病，这天，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新花，就过敏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