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安徒生]》夏也

58、魔镜-4

　　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走进了房间。她的头发高高的挽起，点缀着温润的珍珠，额前坠着一颗小小的水滴形黄金饰品，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她的眼睛如同神秘的黑曜石，鼻梁高而笔挺，嘴唇涂着鲜红的胭脂，显示出诱人的色泽。

　　她修长的脖颈间带着珍珠项链，项链很长，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胸口。而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丝绸长裙，裙子上修满了百草的图案，仿佛喇叭花一样的宽大袖口处镶嵌着波浪状的银色丝线。但是，那件淡蓝色的礼服胸口却出现了一块非常明显的污渍。

　　“王后陛下，换上这件怎么样，和您今天的发型也很搭配。”侍女拿着一件淡金色的刺绣长裙展示给她看。

　　“是呢，宴会进行到一半，我也没有时间换上新的发型了。”美丽的王后略微思忖片刻，点头，“就那件吧。”

　　“好的。”侍女微微弯腰施礼。这个时候，另外一名侍女又点燃了几盏灯，将房间的光线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

　　王后挺直腰杆，由侍女松开她裙子背后的绑带，方便脱下那厚重的礼服。待到礼服被脱下，王后穿着白色的丝绸衬裙活动了一下身体。一直穿着厚重的礼服也是非常累人的。她左右转动着身体，视线扫过镜子中自己那张美丽的脸庞。忽然，王后的动作一顿。她抬手，阻止了侍女要为她另换衣服的动作，抬腿朝着梳妆镜走去。

　　梳妆台上散放着一些珠宝首饰，都是她离开时的模样。王后目光锐利的缓缓扫了一圈，随后抬起头，紧紧盯着面前的梳妆镜。她抬起手，手指在镜子上缓缓的滑动，像是在描摹什么似的。

　　“王后陛下？”身后，侍女拿着裙子。

　　涂着鲜红胭脂的嘴唇微微一松，王后笑了一下，转身走回侍女面前，由对方替她换上新的礼服。等重新装扮好，王后准备再次继续赶赴尚未完结的宴会。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王后微微的朝后身后静默的房间瞥了一眼。

　　房间里的点燃的灯再次剩下一盏，一切都静悄悄的。等到那蹬蹬的高跟鞋声音再也听不到声响，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厚重的幔帘动了一下。艾里从里面钻了出来。

　　艾里呼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真是千钧一发，好歹在门打开前找到了藏匿之处，不然就被发现了。感觉到背上也是冷汗涔涔，艾里再次心悸的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砰砰乱跳的心。

　　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确认门外没有人之后，他打开门，迅速溜了出去。

　　等安全回到了厨房，艾里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厨房里依然十分忙碌，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瘦弱的小男孩悄悄消失了一段时间。艾里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回到那个清洗盘子的小角落，坐下来，准备干活。谁知，衣袖才刚刚挽起，身后就响起了叫声：“小艾里！”

　　艾里身体一抖，吓了一跳。他抬起头，心虚地看着横眉瞪眼的温妮莎提着裙子朝他冲过来。艾里缩起肩膀，准备挨骂。没想到下一刻，身体就落入了女性温暖又柔软的怀抱。

　　“太好了，我还以为把你弄丢了，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温妮莎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在艾里耳边响起。

　　“对……对不起。”艾里讪讪道。

　　“真是的，万一你丢了，我要怎么和你哥哥交代啊。别做让别人为难的事情啊！”为表泄愤，温妮莎拉住艾里的脸颊，朝着两边拉扯。连脸带嘴一起被扯大的艾里，再次含糊不清的道歉：“到（对）不起……”

　　城堡里的宴会还在持续，而温妮莎已经带着艾里离开了。她只要负责前半段就可以了。

　　待到宴会结束，国王和王后再次向宾客作了感谢词。而笔挺着身姿，姿态高傲而优雅的王后，再一次赢得了人们的关注的目光。尽管宴会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但是这位美丽的王后丝毫不显疲态，全程都显得神采奕奕。

　　国王可能还要陪着宾客进行其他的活动，而王后覆在国王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国王点点头，拉着王后的手吻了一下。随后，王后便起身告辞了。

　　城堡的上层并没有士兵，在脱下华丽而厚重的衣服之后，王后表示自己要休息而遣退了身边的侍女。

　　豪华的房间内，只有床边点着两盏灯。王后在床上坐了一会，站起身来。她慢慢走到梳妆台前，抬手一寸一寸抚摸过冰凉光滑的镜面。在灯火的照耀下，一个小小的掌印出现在镜面上。掌印看起来很小，如同未成年的孩童一般。

　　王后的手停顿住了，她眯起眼睛盯着这个掌印瞧。随后嘴唇微动，从嘴里念出一段模糊不清的言语来。

　　喀拉喀拉。墙上的壁纸开始出现了变化，花纹一边卷曲着一边朝着两边退开。墙纸出现空白，变成了一扇门的样子。涂着红指甲的手触碰到空白处，轻轻的咔哒一声，门开了。

　　门后，是一间密室。墙壁和地面都是由光滑的大理石构成，光滑到能照映出人的影像。在和门相对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面镜子，黄金打造的镜框上镶嵌着各色珠宝，看起来十分名贵。

　　王后径直朝着那面名贵的镜子走去，但是她的视线并没有看向镜子，而是看向镜子前方桌子上的一面更加小巧的镜子。

　　“魔镜，魔镜。”王后把合上的镜子举到眼前，“今天有人闯入了我的房间吧？”

　　“哦，你的观察可真仔细，我聪明的王后。”镜子中，和她一模一样容貌的美丽女人撩了撩头发。

　　“那人是谁？”

　　“那可不是普通人。我可是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了，那不是属于人类的气息。”

　　“将那个人给我看。”

　　镜面起了波纹，王后的影像变淡消失。镜子中，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男孩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般的瘦弱，头发软而稀疏，脸上长着雀斑，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样子。唯一不同的，是那双湛蓝的眼睛。但是，这也只是稍微增添了一丝光彩而已。

　　“这种小鬼，也折腾不出什么大能耐。”一见到男孩的长相，王后警戒的表情便放松下来，她不屑一顾的说道，“估计也就和那些矮人差不多。”

　　“哦，这回你可错了，我的王后。”镜子里的小男孩开口说话了。尽管是男孩的容貌，但是镜子发出的声音仍旧和王后一模一样，“这位可是尊贵的海王子，大海深处最美丽的人鱼。”

　　王后仿佛听到了笑话一样大笑起来，指着小男孩讥笑说道：“大海中的人鱼长得可真不怎么样。”

　　“不不不。”小男孩摇头，得意的笑了一下，“接下来才是人鱼王子真正的样子。”

　　镜面再次漾起了波纹，波纹一圈又一圈的扩散，小男孩的容貌逐渐扭曲变形。

　　一条巨大的银白色的鱼尾显现出来，鱼尾往上，是人类一般的躯体。窄窄的腰线，纤细的锁骨，长而优美的脖颈。长长的如同吸收了太阳光芒般的金发。而那张脸，一见到就让人不由自主忘记了呼吸。那是男女莫测的柔和面容，长而蜷曲的睫毛下是如同蓝宝石一样的眼瞳。笔挺的鼻梁下，那双嘴唇紧抿着，然而，即使如此，微微上翘的嘴角也让那张面容看起来像是在微笑。那是人类从未见过的，圣洁如同雪巅清泉般的容貌。

　　王后的笑容消失了，她怔怔的看着那蓦然出现在镜子中的容颜，咬住了嘴唇。

　　胸腔中的心飞快的跳动起来，有一股不明的情绪在乱窜。震惊，羡慕，嫉妒……她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镜中人缓缓撩起眼帘，露出一个让人倾倒的笑容来，“怎么样，人鱼王子的容貌，美丽到让人惊叹吧。”

　　握着镜子的手用力起来，王后的手上爆出青筋，“想……”她开口道，眼神中流露出疯狂的嫉妒，“想要，我想要这样的容颜！”她的美丽的脸庞因为嫉妒甚至看起来有些扭曲。

　　镜子中的人缓缓开口：“有哦。”

　　“什么？！”

　　“让你拥有着容貌的方法。但是……”

　　“只要能让我拥有这样的容貌，不管什么办法，我都愿意！”王后对着镜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