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安徒生]》夏也

57、魔镜-3

　　“嘿，伙计们，来喝酒吧，哈哈哈哈！”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举起酒杯高喊，淡黄色的酒水晃荡，似乎随时都会泼出来。他抬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样子十分豪迈。

　　“喝酒，喝酒！”壮汉的高呼引起了热烈的回应。不管是否相识，临近的人也举起酒杯高喊起来，附和之声响亮。

　　节奏轻快的鲁特琴声，男人们高声交谈的声音，女人们娇笑的声音，杯盘碰撞的声音，乱哄哄的挤成一团。这个位于王城中下部，穿过三条臭烘烘的街道才能到达，一半位于地上一半陷入底下的小酒馆内热闹非常。各色不同的人似乎都聚集在了这里，空气中弥漫着热烈又浓厚的氛围。

　　“嘿，小伙子，要喝酒吗？”艾里被一个瘦削的男人抓住手臂，对方的脸和脖子都通红，只是说了一句话，扑面而来的冲人酒气就将艾里熏得够呛，“我请你，小伙子就要会喝酒才行。”

　　“不，不用了。”艾里的头摇成拨浪鼓，试图摆脱这个突然冲上来的男人。

　　“哎呀，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嘿，伙计，来干杯吧。”瘦削的男人并没有过多的纠缠，见艾里不搭理转而和别人攀谈起来。

　　“真是的……”艾里皱着眉，嘴里碎碎念，“为什么每次都要选这种乱哄哄的地方住。”

　　“因为便宜。”伊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手里不知何时也端了杯酒，神态放松又怡然。

　　“伊恩！”艾里瞪眼，“你到哪里去了。”从早上醒来就不见踪影，艾里在房间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来，无奈之下才到前面的酒馆找寻，但是酒馆比想象中的还要人员混杂。艾里一进入，就被醉汉纠缠。摆脱了一个，立刻又会有新的人上前。既惊又怒压抑了半天脾气的艾里，一见到伊恩，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感觉自己的怒气随时都会从天灵盖上喷薄而出。

　　然而，伊恩似乎并没有感受到那瞪大眼瞳中的冲冲怒气，他端着酒杯，轻巧的避开摇摇晃晃想要上前和他干杯的路人，从容地走到艾里跟前。“你是想我了吗？”他眉眼含笑。

　　“想。”艾里咬牙，“想打你。”

　　“抱歉，看你睡得熟才没有叫你。”伊恩若无其事的用手揉了揉艾里的头发。

　　“然后你就一个人偷偷下来喝酒，从大白天开始，什么事情还没做。”艾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并不为伊恩的甜言蜜语所动。

　　“当然不是。”伊恩耸耸肩，“我是为了收集情报。”

　　“所以呢，你借着满身的酒气收集到什么情报了？”艾里并不相信伊恩的话。

　　仿佛就为了等艾里问这句话一般，伊恩微笑了出来，“温妮莎。”他扭头朝着身后叫了一声。

　　“来了。”响起的是一声轻快的女声。一个年轻的女性，来到伊恩身边。她看起来是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裸露着肩膀的裙子，略微有些卷曲的茶色头发披散在肩头。“伊恩绅士，你在找我，是要约我吗？”她开心地笑着，虽然话语听起来有些轻浮，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放荡。她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笑容，仿佛一道明亮的阳光。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伊恩拉起对方的手，轻吻了一下手背。

　　“那真是太让人遗憾了。”尽管这么说着，名叫温妮莎的女性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失望的神情，她的脸上依然带着明亮的笑容。

　　“这就是我说的弟弟。”伊恩把艾里推到温妮莎面前。

　　“你好。”温妮莎弯腰，视线和艾里齐平。“他的眼睛真漂亮，好像蓝宝石一样。”她对着伊恩说道，毫不吝啬的赞美。

　　“但愿他能帮到你。”伊恩说。

　　温妮莎拉住艾里的手，友好而热情的说道：“那么，晚上就拜托你了。你放心，你只要做些轻松的工作，有我在旁边，一切都不用担心。”

　　“哈？”艾里一头雾水，他偷偷瞥了伊恩一眼，对方正朝着他挤眼。“那就……”艾里想了行，胡乱说道，“我会努力的。”

　　温妮莎露出更加开心的笑容，她凑过来，轻吻了一下艾里的脸颊，然后告知还要工作，就再次钻入乱哄哄的人群中。留下艾里，满头问号不明所以。他瞪了一眼伊恩。

　　“好好好，我解释。”伊恩苦笑。

　　因为酒馆三教九流都会汇聚的特殊性，所以伊恩从一开始就有从酒馆打听消息的打算。没想到混在酒馆里才没多久，就听到了酒馆服务员温妮莎和同伴的对话。温妮莎的婶婶在王宫里工作，最近操劳生了病，因此工作暂时由温妮莎代替。而和婶婶一起工作的人，前几天家中有事，温妮莎负责的工作自然就多了起来。

　　伊恩听到的时候，正巧是温妮莎抱怨工作太累了。这么绝佳的机会伊恩当然不会错过，于是他和温妮莎搭讪，并且成功将艾里推销出去，作为温妮莎的助手。

　　“这么好的机会，你推销自己出去不就好了。”

　　“我倒是想啊。”伊恩一摊手，“不过那工作都是女人做的居多，我这样高大的男人过去，反而容易引起怀疑。而你不同，你是一个孩子，人们对于孩子本来就宽容，也容易放松警惕。所以，晚上就拜托你了。”伊恩拍了拍艾里的肩膀。

　　******

　　今晚王宫中似乎正在举行宴会。厨房里人来人往，厨师裸露着膀子挥汗如雨，侍女们不断进进出出，空盘子不断被端进来，而酒菜又不断被端出去。人手不够用，连温妮莎都被叫出去充当临时的侍女，留下艾里一人在厨房。

　　“小艾里，你就呆在这里，乖乖洗洗盘子。等我忙完就来找你。”温妮莎关照。因为艾里看起来瘦小无力，所以他被安排在角落里做些轻松的工作。热火朝天的厨房里，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男孩。

　　艾里默默洗了一阵盘子，不时抬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在确信没有不会引起注意之后，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悄悄的起身，趁乱跑出了厨房。走廊上，侍女和侍童也是忙忙碌碌来回奔走，并没有人注意他。

　　可是要去哪里找寻线索呢。艾里苦恼的思索，这城堡太大，房间众多，只是胡乱的走了一会，就感觉要迷路了。

　　“今天的王后也好漂亮，你看邻座的公爵，眼睛都移不开。”

　　“王后陛下一直都是那么高贵美丽，真让人羡慕，要是我有王后陛下十分之一，不，哪怕百分之一的美貌也就心满意足了。”

　　“嘻嘻，你就做好你的美梦吧。王后那样的容貌，那是上天的恩赐，我们哪有这个运气。“

　　“真讨厌，人家也只是幻想一下嘛。”

　　“好啦，快点走啦。再不拿回东西，惹得王后生气怎么办。”

　　“哦，对哦，快走，快走。”

　　有两个侍女一边交谈一边经过了艾里身边。原本还在乱转的艾里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嘴角一歪，露出一抹笑容。

　　王后的房间在城堡的上层，大概是因为宴会的原因，这里并没有士兵看守。两个侍女进到房间取完东西，又一路叽叽喳喳的离开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抹身影趁着门还没完全关闭，偷偷溜了进入。

　　房间相当大，地上全部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踩在上面，一点声响都没有。艾里左右环顾。这是一个装饰得十分豪华的房间，墙壁上贴着带有繁复花纹的墙纸，天花板上绘着美丽的风景画，所有的家居，造型既复杂又精致。大大的床上铺着厚厚的带着流苏的毯子，床幔层层叠叠好几层。而在床的旁边，放着一面梳妆镜。

　　艾里左右瞧了瞧，想了想，径直走向那面梳妆镜子。

　　房间里，只有这梳妆桌上点着一盏灯。暖黄的灯光下，桌子上散落的珠宝都散发着光泽，钻石项链，珍珠手链，红宝石发饰……然后，艾里并没有兴趣，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凑近镜子，仔细端详起来。

　　镜子里，映照出他的脸。灯光从一侧照射过来，脸部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镜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艾里用手摸了摸，冰凉凉的，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

　　艾里挠着头，想了想，胡乱猜测：“魔法，显灵？”镜子静悄悄的没有反应。

　　“唔……”艾里跳下梳妆台，“还是在什么别的地方？”他自言自语，在房间里转圈。

　　衣柜里都是华丽而名贵的长裙，而其他的柜子里放着一些小玩意，但是哪里都找不到镜子的身影。

　　“唔，所以到底在哪里呢？”在寻找了整整一圈之后，什么发现也没有。艾里不由郁闷起来。

　　哒哒哒。门外响起高跟鞋的声音。人声也随即响了起来，“王后陛下，你没事吧？”“没事，换件衣服就好了。”一双柔白修长的手，搭在门上，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房间里，暖黄的灯光倾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