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安徒生]》夏也

38、野天鹅-4

　　在和少女交谈完之后，伊恩和艾里又穿过那片荒凉的目墓地，穿过黑暗的树林，回到了村庄，悄悄从窗户里爬进了村长的家中。夜色还很浓重，周围静悄悄的一片。伊恩和艾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醒过来，用过村长准备的好的早餐，就准备离开。

　　艾里照旧用斗篷挡着脸，一副怕生的模样，形影不离的跟在伊恩身边，怯怯不安地模样像极了对兄长极度依赖的小孩。也许是拜这种处处可怜的模样所赐，村长一路上都没有怀疑什么，带着和善的笑容把两人带出了村庄，一直领到通往另外一个城镇的路上。

　　“真是太感谢您了，村长先生。”伊恩握着村长的手，一脸真诚无比的感谢。

　　“哪里哪里。”村长笑着回应，“沿着这条路走，大概三四天的路程，就能达到大的城镇，希望在那里能找到医治你弟弟的方法。”

　　“借你吉言。”

　　“谢……谢谢……”躲在斗篷中的艾里怯生生地道谢。

　　有爱的‘兄弟’两人一直坚持目送到村长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放下一直挥着的手臂。

　　“啊，真是累死了。”艾里揉了揉脸，长时间的保持笑容让他觉得脸部有些僵硬。

　　“谢、谢谢？”伊恩挑着眉毛，好笑道，“和你相处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知道王子殿下这么怕生。”

　　“没办法啊，和你呆在一起久了，也学会带上假面具了。”艾里满不在乎地说道，面对伊恩的挪揄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好啦，接下来我们就去找那个不知所踪的哥哥吧。”

　　阳光照在艾里身上，他的蔚蓝的眼睛像是最清澈的湖水，小小的身躯走在前方，却莫名的让人心中一动。伊恩看着艾里的背影，自言自语：“总觉得……好像哪里改变了啊……”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艾里时，对方因为一句话就生无可恋的模样。和现在这个在阳光中甩开手脚大步前行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啊？”艾里转过身，歪着头，疑惑道：“刚才，你说什么？”

　　“没什么。”伊恩笑了笑，抬起脚步，几步走到艾里身边，和对方并肩而行。

　　两人并没有按照村长的指示沿着道路行走，而是一转身，踏进了道路旁边的草丛中，重新踏入葱郁的树林中，偏离了主道。

　　“不过，照着这个东西真的能找到她的哥哥吗？”艾里抬起头，看着伊恩手中拿着的某样东西问道。

　　伊恩手中拿着的是一根羽毛，一根纯白的羽毛。羽毛的根部系着一根红线，红线上套着一个铁环。伊恩把铁环套在手指上，放下红线，让羽毛垂着。

　　“说什么羽毛能指示方向，可是这么轻的羽毛不是被风一吹就乱飘吗，怎么指示方向？”

　　但是和艾里的疑问相反，只靠一根红线悬空中的羽毛纹丝不动，像是底部坠上了千斤重的东西一样。伊恩和艾里对看了一眼，随后正对着羽毛重重吹了口气，看起来轻飘飘的羽毛依然纹丝不动。

　　“看起来，这个羽毛确实是有点特别的样子。”伊恩说道。

　　羽毛静止了一会儿，开始缓慢的晃动起来，它悠悠地打着转了，一圈又一圈地画着圆圈，然后圆圈慢慢变得不规则起来。很明显地就能看出羽毛主要朝着某个方向晃动了。再然后，羽毛开始来回作直线运动。

　　伊恩朝着羽毛指示的方向看去，那里灌木丛生，藤枝缠绕，没有半点路径的样子。“走吧。”他把羽毛握在手里，对着艾里说道。

　　路比想象中的更加艰难一点，因为灌木丛密密麻麻的生长着，伊恩人高马大，腿又长，还好走一点，不过艾里身材矮小，要穿过这丛生的植物群相当困难。他们行走的树林离村长并不远，伊恩担心还种有蝎子草，放了十二分的心思查看。因此，两人的行进十分缓慢。

　　直到夕阳西下，两人也才走了平时速度的一半的路程。羽毛顽固的指示着前进的方向，表明他们尚未找到目的地。

　　“看来，今晚要在树林中过夜了。”伊恩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色，说道。

　　他找了个相对平坦一点的地方，找来一些干木柴，又找了一些水来。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伊恩点燃火堆，和艾里并排坐在树根上。树林里并没有其他人，因此艾里把斗篷拿下来，露出整张面容来。

　　看着艾里被火光照耀着的脸庞，伊恩忽然开口：“这几天我一直很在意，你……”

　　“什么？”伊恩看着自己的样子很奇怪，艾里不仅觉得自己脸上是不是长出了什么新的奇怪的东西，他紧张地摸了摸脸，“难道我的脸上长了什么疙瘩？！”

　　“你……是不是变得不那么丑了？”伊恩的脸忽然靠近艾里，伸手捏了捏艾里的脸蛋，“好像皮肤也变得没有那么粗糙了。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的皮肤可是像树皮一样呢。”

　　“啊——？”艾里呆住了，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好像比起第一次在海上遇见你的时候，你变得好看了一点，虽然只有那么一点。”伊恩捏着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和你呆在一起时间久了，看习惯了。”伊恩补充说道。

　　——自己变好看了。这句话缓缓地钻进艾里的耳朵里，然后在脑中一遍一遍的回荡。变好看了，变好看了，变好看了。“我变好看了？！”艾里兴奋地跳起来，蔚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那说不定再过不久，我就可以恢复我的美貌了。太好了！”一想到要恢复自己绝世无双的美貌，艾里就觉得心跳加速起来。

　　“不……要恢复成你原来的样子，我看还是很困难的。”

　　“看着吧，本王子不久就会恢复美貌回到海里去的，哈哈哈。”看起来，艾里并没有听见伊恩的讲话，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幻想的世界中了，“父亲看见我肯定会惊呆的，啊，想起父亲翘起的胡子就想要笑呢……还有那些海中的居民……还有大臣们……啊啊……”

　　“好想收回刚刚自己说的话。”看着艾里自言自语喋喋不休的样子，伊恩无奈地扶额，深深叹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太过兴奋，艾里忽视了自己对于夜宿树林的排斥，夜晚安稳地度过去了。

　　第二天，伊恩和艾里是在一阵悦耳的鸟叫声中醒来的。

　　“伊恩！”艾里一醒来，就跳到了伊恩胸口，扒着伊恩的衣服，两个眼睛忽闪忽闪。

　　“啊？”伊恩刚醒来，来不及防备，胸口被艾里一压，差点吐出来，脸色一青。

　　“和昨天比，我今天有没有更加美丽？”艾里忽闪着眼睛，充满期待地问道。

　　“没有。”伊恩黑着脸把艾里拎下去。

　　“一点也没有？”艾里不死心。

　　“一点也没有，完全没有。”伊恩的口气听起来要暴走，好不容易在悦耳鸟叫声中醒来的好心情就这么毁了。

　　“可是……”

　　伊恩回过头眯着眼睛扫了艾里一眼，那锐利的眼神让艾里心中咯噔一下，然后视线瞥向别处，佯装不在意地转了两圈。艾里再鼓起勇气回过头去看伊恩，只见伊恩已经拿出了羽毛。

　　羽毛朝着前方划着单调的笔直的直线。

　　“走吧。”伊恩说道。

　　两人走了不多久，忽然听到一阵潺潺的流水声。扒开挡在面前的枝条一看，呼吸不禁一滞。在浓密的树林中走了良久，忽然眼前一阵开阔，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射着，一个湖泊，静静地出现在眼前。

　　几股泉水正汇合着往湖泊里流，那潺潺的流水声，正是泉水流动的声响。湖泊周围长着一些灌木丛，枝条垂到湖面上。湖水十分清澈，枝条的模样，被完完全全倒映到湖面上，远远的看去，就像是镜子一样。

　　“好漂亮。”艾里赞叹道。

　　“确实很漂亮。”伊恩点头同意。然而，下一个瞬间，伊恩就傻眼了。因为艾里欢快地迈开大步，朝着湖泊撒欢似的奔过去，然后跳起来，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水花四溅。湖泊的平静被打破了。

　　只见一个绿色的生物在湖中畅快的游泳。在伊恩尚且呆然而立的时候，探出半个脑袋，对着伊恩欢快地招手：“伊恩，快过来。”

　　那样子，就像是从水中探出半个脑袋的青蛙一样。

　　伊恩的额头冒出了黑线。

　　但是艾里不停地招手，伊恩无奈，只能走过去。

　　“吓……”忽然，他听到旁边的草丛中传来一记惊慌的声音。伊恩循声望去，只见湖泊旁边，翠绿的灌木丛中，有一个白色的影子。

　　洁白的羽毛，长长的弯曲的脖颈。那是一只白天鹅。

　　一见到伊恩看向自己，白天鹅立刻惊慌地后退，想把自己藏进灌木丛深处。

　　“难道是……”伊恩喃喃说道，灵光一闪，拿出羽毛对着白天鹅。

　　羽毛不偏不倚地指着白天鹅。

　　伊恩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找到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