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安徒生]》夏也

37、野天鹅-3

　　粼粼火光照耀着凹凸不平的洞壁，洞壁顶上长着一些石笋，石笋看起来潮湿滑腻，不时有水滴顺着笋尖滴落下来。沿着洞口朝里走不过二三十米的样子，就是山洞的尽头。站在这里，洞□□进来的光线已经十分微弱，山洞深处一片黑暗。只有点燃的火把周围，有些许的亮光。

　　洞壁上凿着两个凹洞，凹洞中是两个铁环。铁环上绑着铁链，铁链看起来还是崭新的，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泽。铁链的另一端，绑在了一个少女纤细的脚踝上。少女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头发乌黑，皮肤雪白。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那裙子与平时常见的款式有些不同，裙子是由两层构成的，里面一层是黑布，而外面一层是黑色的蕾丝。而腰部两侧，缝合着一些红色的丝线，背后，有个红黑色的蝴蝶结。而在胸口处，沿着锁骨往下，三朵黑色的玫瑰绽放着。这是一件十分特别的衣服。

　　“怎么样，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吗？”开口说话的是村长。

　　“是，到目前为止，她什么也没有讲。”回答的还是另外一个男人，那人手里拿着长矛，看起来也是看守少女的一员。

　　“我知道了。”村长对着男人点点头，挥手示意男人暂时出去，“我来试试吧。”

　　“好。”看守的男人走出了山洞了。

　　山洞中，只剩下少女和村长两人。

　　少女低垂着头颅，乌黑的长长的头发从两侧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容。她蜷缩在墙角，整个人都陷在了阴影之中，身上又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似乎要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手臂粗的圆木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从洞顶到地面，将山洞的最深处变成一个牢笼。而少女，就被关在这牢笼之中。

　　村长站在牢笼外，他的脸上，那种面对村名时的和善表情消失了，火光映照在他的瞳孔之中，变成一片淡漠的光。他掏出钥匙，打开了牢笼的大门，走到了少女身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少女。

　　村长穿着皮革靴子的脚映入少女眼中，这和村中大部分的鞋子都不一样。少女缓缓抬起头颅，面无表情的仰望着村长，既不惊慌也不恐惧，神色平静如水。

　　“你想要出去吗？”村长的视线在周围慢慢扫了一圈。这个山洞阴暗潮湿，洞顶上偶尔冒出红色的两点，想必是某些动物的眼睛。老鼠，蟑螂，蝙蝠，或许还有蛇也说不一定。这里的坏境，实在不是一个花季少女所能容忍的。“这里，很糟糕吧？”

　　少女仰着面孔，凝视着村长的脸，很久，才微微点了点头，“嗯。”她发出声音。

　　村长的眼中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容，“想要从这里出去吗？”他问。

　　少女没有回答。

　　村长蹲下身，撩起少女乌黑的头发，手指轻抚上少女雪白的面庞。虽然皮肤白得异于常人，瞳孔也过于黝黑，但是少女的面容依然姣好得胜过村里的大部分姑娘。“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妻子，我就把你从这里放出去。”村长的手指停留在少女的唇边。

　　“不……”少女的嘴唇动了动。她看着村长的眼神毫无惧色，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得没有一丝变化，“我讨厌你。”她的口中吐出这样的话语。

　　村长的脸色变了变，他松开手站了起来，依然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你好好考虑考虑，这个村子里只有我才能救你。

　　少女不再看村长，又把头低了下去。

　　“时间可不多了，几天之后，村民们会把你处以魔女的火刑。”村长扔下这句话，踏出牢笼，锁上牢门，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山洞。

　　山洞中，一身黑衣的少女静静地低垂着头颅，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似乎就这样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她脚上的铁链，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

　　村长回到家中的时候，伊恩正把艾里从水盆中抱起来。艾里浑身湿漉漉的，贴在伊恩身上。两人神色如常地转头看着村长，就像是一直都在屋中的一样。

　　“我弟弟泡了温水之后，果然是好多了，谢谢你。”伊恩感激得笑道，按着艾里的头，“快点道谢。”

　　“谢，谢谢……”艾里露出害羞的表情，抓着伊恩的衣服躲在伊恩身后，怯怯得探出半个脑袋道谢，声音很轻，就像是所有怕生内向的孩子一样。

　　“这并没有什么。”村长连忙摆手。他看着小小的艾里怕生的模样，和善地笑了笑。

　　伊恩用斗篷把艾里重新包裹好之后，抱在艾里坐在椅子上，村长拿出些面包来招待他们。

　　“对了，刚刚你出门之前，我听到说魔女什么的……”伊恩试探性的问道。

　　村长抬起头，有些怀疑地望着他。

　　伊恩坦然地笑道：“我弟弟得了这个病，在我们的村庄中，大家都说这是魔女的诅咒才会生的病。所以，听到魔女总是会比较敏感一点。”

　　“我最讨厌魔女了。”艾里顺势说道，脸上一片黯淡无色。

　　村长点点头，怀疑的神色消失，似乎相信了伊恩的话语。

　　“不介意的话，能讲给我们兄弟听听吗？”伊恩笑得十分诚恳。

　　村长沉默了一会，坐到伊恩对面，叹了口气说道：“说出来也真是让人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魔女和她的哥哥一直都生活在我们村子里，魔女总是呆在家里不怎么出门，但是她的哥哥是个很好的小伙子，大伙儿都很喜欢他。就在前几天的清晨，有人听到从魔女的家里传来她哥哥的惨叫，于是过去查看，却看见一只白天鹅从魔女的家里飞了出来。冲到魔女家里一看，地上都是白色的羽毛，而她的哥哥不见了踪影。恐怕，她可怜的哥哥是被魔女变成了天鹅吧。”

　　“但是也可能是她家里养的天鹅呢？”

　　“我们也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可是她哥哥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且我们询问过魔女她哥哥的下落。”

　　“她怎么回答？”

　　村长摇了摇头，说道：“她什么都不肯说，真是不肯开口。村民们都说要对她处以火刑，如果是被冤枉的，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澄清了吧，可是魔女依然什么也不肯说。”

　　村长说完，见伊恩沉默着不说话，于是挠着头，笑了笑：“村子里的丑事，让客人见笑了。”

　　伊恩摇着头，“哪里的话。”

　　后来村长又被人匆匆叫走了。这个村子看起来虽然小，但是繁琐的小事也是一堆。大部分事情，似乎都依靠着这个村长去解决。伊恩也大概明白了村长的住房比其他人好原因，这应该是权威和声望的象征。

　　转眼天就黑了。村长忙碌了一天，等到再次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只是简单得和伊恩打了个招呼，倒头便睡着了。

　　到了深夜，村子里已经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已经沉睡。

　　窗户被推开，夜风吹了进来，白色的窗帘在风中飞扬。艾里和伊恩站在床边，相互对看了一眼。

　　“走吧。”伊恩对着艾里说道，用斗篷把自己遮住，然后抱起艾里，跳出了窗户。

　　夜云厚重，遮住了月亮的光辉，四下一片昏暗。一个矫捷的身影，快速穿过了村子，朝着村子后方的树林快速的奔去。

　　树影重重，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伊恩脚步轻盈得穿过那片长满了蝎子草的墓地，一路来到山洞前。山洞黑黢黢的一团，像是怪兽张开的大嘴。洞前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到了晚上这里就无人守卫。”伊恩观察了片刻说道。

　　艾里看了看周围，半人高的蝎子草在风中摇晃，形成了一大片波浪，而不远处的四周，则是更加浓重的阴影。那些隐藏在草木深处的十字架上，似乎有黑影在闪动。荒凉的墓地，透出一股让人寒毛直竖的渗人感觉。。

　　“谁要晚上守在这里啊，吓都吓死了。”即使伊恩就在身边，艾里也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进去吧。”伊恩说道。

　　两人走进山洞。滴答，滴答，滴答……不时有水滴声传来，是水滴落下石笋时发出的声响。山洞里悄无声息。沿着山洞一直往里走，就看到一个圆木搭成的牢笼。牢笼一侧的墙壁上，插着一支火把，火把的灯光微弱，似乎快呀熄灭了。而牢笼中，有个穿着黑衣的女孩躺在那里。她闭着眼睛，气息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那就是魔女？”艾里看着那个躺在草堆上的女孩，有点不敢相信。那个女孩看起来身材纤细，皮肤苍白，毫无威胁的样子。

　　“被关在这种地方，应该就是魔女没错了。”伊恩指着两条铁链说道，“你看，她的脚上还套着铁链。对一般的姑娘来说，用不着锁得这么坚实吧。”

　　“可是她看起来很普通啊。”艾里一边说着，一边从伊恩怀中跳下来。

　　牢笼的大门被锁住了，他们没有钥匙。但是，这对于艾里来说并不构成什么问题。他走到牢笼跟前，侧过身体，先把手伸进去，然后跨进去脚，再然后微微蹲下身体，他绿色的头颅似乎有点大。

　　“额……”艾里鼓着腮帮，把自己往里挤，眼睛都要被挤在一起了。

　　“没问题吧？”伊恩怀疑地问道，看着艾里整张脸被挤成一团的模样，额上不仅冒出几根黑线。

　　“没……问题……额……进来了！”艾里成功把脸挤进了牢笼之中，头一进去，身体其余的部位自然不成问题。他站在牢笼之中，对着伊恩开心的挥了挥手。

　　艾里围着少女转了一圈，然后对着少女蹲了下来，他歪着头，盯着少女看了一会儿，“唔……她好像睡着了。”说着，他伸手撩开遮盖在少女脸上的黑发，却看见一双正对着他的黑眼睛。

　　“哇！”艾里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往后跳了几步，“你你你，你没睡？”同时移动到牢笼边。

　　少女从地上撑起上半身，黑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艾里和伊恩。

　　“你……”忽然少女开口道，“长得好奇怪。”

　　艾里原本打算把自己挤出牢笼，可是脚刚跨出去，硬生生停了下来。“你才奇怪！”他回头，气鼓鼓地瞪着少女。少女的回望着他，神色依然平静。

　　“你的皮肤是绿色的，好神奇。”少女接着说道。

　　“我是因为受了女巫的诅咒才变成了绿色的，你是女巫你应该明白的吧，随便一个诅咒就能夺走别人的美貌，把别人变成怪物！”

　　“我不是女巫。”

　　“女巫什么的，最可恶了！随随便便就下诅咒，我又没有得罪他，真是……”艾里滔滔不绝。

　　“等等——”伊恩开口，“你不是女巫？”他看着少女，神色认真的问道。

　　“是，我不是。”少女点头。

　　“但是村长说你把你哥哥变成了天鹅，普通人可没有把哥哥变成天鹅。”

　　“我讨厌那个人。”在提到村长的时候，女孩的神色微微的变了，虽然十分细微，但依然能看出眼神中浮现出的厌恶之色。然而，下一个瞬间，少女又恢复了平静。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没有办法相信你啊。”伊恩说道，“艾里快点出来。”他对着艾里招招手。

　　“嗯。”艾里点点头，就要把自己挤出去。

　　“等等——”女孩开口，“帮帮我，求求你。”她睁着大眼睛，望着艾里，虽然是在请求，但是脸上的神情却依然十分平静。

　　艾里看了少女一会儿，“可以。”他点头，随后转头看着伊恩，“我这样答应可以吧？”

　　“这可……”伊恩无奈地轻笑了起来，“虽然这样的举动相当的胡来，但是既然我家王子殿下答应了也就没有办法了。”他耸了耸肩膀，表示了同意。

　　“我们怎么把这个牢笼打开，让她逃走呢？”艾里歪着头思考，“伊恩，你能把锁劈开吗？”

　　话音刚落，女孩摇着头说道：“我并不想要逃走。”

　　“啊？”艾里不可置信，“那你要我们帮你什么？”

　　“帮我找到我的哥哥。找到哥哥，就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