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心》白小也

8、第 8 章

　　第八章
　　因为行李还在家里，吃完早饭，顾左宜向温劭卿借了一部手机，给照顾她的保姆发了条短信，让她直接把行李送到寝室。可惜保姆回复她，很忙，抽不开身。

　　温劭卿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左宜拿着手机发呆。他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顺手抽走手机瞧了一眼。

　　顾左宜捂着头，不满地看向他，但因为他几次救她，就没有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

　　倒是温劭卿瞧了手机上的短信内容，轻蔑地笑了一声，“真没用。”

　　顾左宜大概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他是说她没用呢，连家里的保姆都不听她的。

　　顾左宜撅了撅嘴，轻哼一声，低下了头。

　　温劭卿屈指又敲敲她脑袋，“行了，我先送你回家拿行李。”

　　顾左宜闻言，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温劭卿道：“傻了？”

　　顾左宜一愣，像是刚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笑着从沙发上跳起来，右脚往后挪了一小步，双膝微微弯曲，虽然穿着牛仔裤，但依然习惯性地做出了一个提裙子的动作，随后向他鞠躬。

　　这是温劭卿第二次见到她这套动作，她的动作很完美，每一个幅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温劭卿不由抚了抚额，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顾左宜站直了身子，傻傻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温劭卿头疼地指了指她的腿，“我是个粗人，别跟我做这些动作。”

　　顾左宜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嫌她这些礼仪太烦了。其实她也觉得烦，可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都烦习惯了。

　　所以，她张了张嘴，发了一个单音节，“哦。”

　　温劭卿又侧眸瞧了她一眼，率先往大门走去，“动作快点，今天我还有别的事。”

　　顾左宜连忙跟上，进电梯的时候，温劭卿想起她刚才屈膝行礼的举动，实在有些好奇，忍不住问她：“那些动作都是谁教你的？”

　　顾左宜张了张嘴，温劭卿意识到她舌头受了伤，指了指她手里的手机，“用这个。”

　　顾左宜在上面写道：“奶奶让学的。”

　　温劭卿想起顾老夫人那张古板的脸，扯了扯嘴角。

　　****

　　今天温劭卿开的是一辆低调的大奔，上车之后，顾左宜又给保姆发了条短信，问她奶奶在不在家。

　　保姆回复：“老夫人去医院看成章少爷了，只有温太在花园喝茶。”

　　顾左宜放了心，原本打算车子经过文化广场的时候，进商场买件裙子，现在看来倒是不用麻烦了。

　　温劭卿侧眸往屏幕上扫了一眼，随后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顾左宜让温劭卿在离大宅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车，她用手机告诉温劭卿，让熟人看到她大清早从他车上下来不好。

　　这的确是个好理由，温劭卿这次没有嘲讽，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顾左宜把手机还给他，温劭卿没有接，只是扫了她一眼道：“你拿着吧，反正我用不着它了。”

　　顾左宜脸色微红，他这是嫌她用了他的东西？

　　温劭卿侧眸，“不是嫌弃你的意思。”说着，他也不多加解释，只是打开了车门让她下车，“快去吧，我还有事，就不等你了。”

　　顾左宜拿着手机，觉得烫手，情绪不免低落。她下了车，想了想又写了字给他：“温夫人在花园，你不去看看她吗？”

　　温劭卿面色一沉，低声道：“不去了。”

　　也没说为什么，倒是顾左宜感觉到他四周的温度好像冷了几度，她皱了皱眉，也不再多事，跟他挥手告别。

　　看着温劭卿的车子绝尘而去，顾左宜这才抿了抿嘴角，在心里嘟囔一句：“生在福中不知福！”

　　这个世界多奇怪啊，有些人，明明亲生母亲就在眼前，却不想看一眼；可有些人，想看一眼亲生母亲，却那么难。

　　顾左宜在街角站了一会儿，这才小跑着往大宅赶。

　　大宅里果然只有几个佣人在，傅成章受了伤，不止姑姑跟姑父，连奶奶也跑去医院看他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直接拿了行李，悄悄走人。

　　顾左宜快速地回房拖了行李箱，箱子有些重，她吃了地把它从楼梯上挪下来。刚刚挪到一半，忽然听到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打扮？！”

　　顾左宜吓了一跳，忙抬头看去，只见顾老夫人由顾沁珠挽着，站在客厅门口看着她。

　　顾左宜不知所措地扯了扯身上的均码白色T恤。

　　“还不快下来！”顾老夫人突然提高了声音。

　　顾左宜忍不住一抖，慢慢地挪了下去。

　　顾老夫人又朝一旁的保姆使了个眼色：“去，把小姐的行李箱拿下来。”

　　保姆连忙过去，顾左宜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眼中居然有同情。

　　家里的保姆同情她。

　　顾左宜有些失神，一步一步走到顾老夫人面前。

　　顾沁珠已经扶着顾老夫人在沙发上坐下，顾左宜站在她面前，只觉得气压一点点下降，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顾老夫人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因此没在她的穿着上多加纠结。她喝了口茶，问道：“右右，昨天是你让成章送你回学校的？”

　　顾左宜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明明事情不是这样。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舌头上的伤口，痛得说不出话来。顾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不悦地皱眉。

　　“家里有司机，好端端地为什么让你表哥送你？！”顾老夫人把茶杯放到桌上，茶杯带着她的怒气，重重地与桌面相撞。

　　顾左宜急得脸色通红，正想解释些什么，忽然身后又有人说话，“妈，您别生气，要是让成章知道您为他动气，他又该担心了。”

　　是傅东升，后她们一脚，从医院回来。

　　听到傅成章的名字，顾老夫人揉了揉额头。顾沁珠对傅东升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傅东升表情明显镇定了许多，连走路都底气十足了。

　　顾沁珠这时候插嘴道：“妈，东升说得有道理，你可别生气了。”

　　顾左宜看着他们，红着脸，双手焦虑地搓着牛仔裤的裤缝。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到顾左宜，忍不住又拧了眉，抬手指着她道：“我早知道你是个扫把星！”

　　顾左宜脸上的血色急速退去，瞪大了双眼看着奶奶。

　　“幸亏成章只是伤了眉骨，要是跟江晋一样……”顾老夫人眼中露出痛苦情绪，揉着额头没再说下去。

　　顾沁珠嘴角的微笑凝滞，与傅东升对视了一眼，又很快转开目光，甚至忘了要安慰自己的母亲。

　　顾左宜只觉得心上的疤又被奶奶戳了一刀，流出血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很久，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顾老夫人想起逝去的儿子，表情痛苦，没再看她，只是朝她挥了挥手，“算了，你去学校吧。记住，以后离成章远点。”

　　保姆闻言，把行李箱放到顾左宜手边。

　　顾左宜伸手，握住行李箱的拉杆。

　　顾老夫人始终没有看她，顾左宜张了张嘴，忽然想到自己现在发不出几个清晰的音，便也没再试图说话，朝奶奶鞠了一躬，然后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

　　顾沁珠到这时才回了神，拍着老夫人的背道：“妈，弟弟都走了快十年了。”

　　顾老夫人没有说话，推开她的手站起来。顾沁珠想跟上去，却见老太太摆了摆手，恰好温夫人从花园回来，顾老夫人见到好友，与她互相搀扶着，往楼上走去。

　　顾沁珠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

　　傅东升这时候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别泄气，就算妈再想着顾江晋，他也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又能做什么呢？”

　　“傅东升，江晋是我亲弟弟！”顾沁珠陡然提高了音量。

　　傅东升轻笑一声，想到那场车祸，眯了眯眼，并没把她这句话放在心上，哄小孩似的说道：“行行行，你们姐弟情深行了吧？”

　　“你！”顾沁珠愤愤地甩开他的手。

　　傅东升忙又追上去，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别人，于是轻声道：“我说阿珠，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可不是什么姐弟情深，而是要想想江晋生前的那些股份。老太太利用那些股份创办了顾氏基金，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让左宜占了便宜。”

　　顾沁珠想了想，“应该不会……”

　　“你确定？”傅东升哼了一声，“就算是条狗，养了十八年也该有点感情，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顾沁珠啧了一声，“你让我好好想想。”

　　傅东升道：“妇人之仁！”

　　顾沁珠横了他一眼，“傅东升，看清楚你在跟谁说话。”傅东升一下没了气势，顾沁珠见状，不由说道，“倒是你，最近给我看好成章，什么女人不好玩，偏偏玩她？”

　　顾沁珠一边说着，一边往花园走去，“幸亏这次我们咬死了成章送左宜回学校，不然被老太太知道，我可真想不出会是什么后果！”

　　傅东升应了一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