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死后世界（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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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听得见么？”
——好吵。
“……我说！快点给我醒过来啊！”
不耐烦地睁开双眼，视线中隐约浮动着一抹漂亮的珊瑚红，以及……一双时不时抖动一下的可爱兔耳。
——别打扰我休息啊……
——嗯？等等……兔耳！？
迟钝的反射中枢终于启动，停下了正欲阖眼的动作，努力将模糊的焦距对准那双兔耳。
动了动手指，费力地抬起僵硬的手臂。
“——？！————！！！”
耳畔忽然再次传来了聒噪的声音，却不论如何也听不分明。而那抹漂亮的珊瑚红与那双可爱的兔耳，也一并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讨厌……兔耳…不见了……
——眼皮……好沉……
如同泄了气一般，伸出的手无力地垂回身侧。
“喂！你……”
犹如坠入深海之渊，耳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遥不可及。转动着僵硬的脖颈，侧头望去，那双兔耳也正在渐渐远离，连同那抹漂亮的珊瑚色一起，变得愈发朦胧。
略有恢复的意识即将再度溺于冰冷的水底。
她隐隐察觉到自己又将陷入黑暗之中。
——不…不要走掉……不许……
“不许就这么离开啊！！……嗯？”
倏地睁开双眼，少女语气相当怨愤地喊着，蓦然起身。映入眼帘的风景令她茫然了一瞬，随后，她立刻意识到了似乎哪里不对。
——……这是哪里？
眼下应是薄暮时分，金橙色的天幕中，即将坠入彼方的落日为大地染上大片赤红。地平线尽头，绚烂的彩霞正簇拥于夕阳之侧。
她身旁是一棵葱郁的樱树，枝丫上盛开的浅绯花瓣沾惹上残阳的色彩，增添了几分有别于此世的美。脚下的石阶一路延伸，阶梯尽头连接着一座朱红色的开字型拱门。
——鸟居？这里是神社境内么。
抬眼望向石阶之上，在茂密树林的环绕下，隐约瞧见了一所神社。
脑袋仍旧有些昏昏沉沉，脖颈也很是僵硬，少女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扶着身边的树干缓缓起身，又因身体所感受到的疲倦而深深皱起眉。
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倒在了这种地方？
正为眼下的情景困惑不已时，她发现鸟居外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个老人正背对着自己，不紧不慢地踱着步走远。
——去问问看好了。
心下这样想着，少女快步迈下石阶，踏出鸟居，向那位老人走去。
“不好意思！请等一等，老爷爷。”
闻言，老人的步伐戛然而止，却并未回头。
“呼……那个，不好意思，请问那是哪座神社？”快步走下石阶让本就倦怠的身体更加吃力，她稍稍喘了气口，彬彬有礼地问道。
没有回应，也没有其他动作，老人甚至依旧没有回头。
“？那个……老爷爷…？”
是听力不太好吗？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又迈出几步，试图绕到老人面前。
“你是在……问我吗？”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传入耳畔，犹如将粗糙的磨砂板放在耳膜上摩擦般令人感到不适。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踏着犹豫的步伐，终于绕到老人的身前——
“什…？！”
蔓延的不祥预感变为了现实，她的双眼因震惊而圆睁，急速收缩的瞳孔中，倒映出了身前之人的面容——如果，那还能用“面容”这个词来形容的话。
——没有……老人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五官！！
在她意识到眼前的“老人”是何种存在后，耳畔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不见，唯独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僵住的手脚，不可遏止地发冷起来。
——不快点……逃跑的话…！
“小姑娘，说话啊。你刚刚……是在问我吗？”低沉又沙哑的声音侵袭而来，磨得耳膜生疼。
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以鸟居为界划分而出的神社境内，自古以来便是属于神明的领域，能将一切邪秽之物阻挡于境界之外。
但眼下，因为她绕到了“老人”的身前，鸟居已经完全处在了对方的身后，她无法避开对方逃入神社境内寻求庇护。
——……只能赌一把了。
她露出慌张的神情，意图明显地扫向“老人”身后的神社。
下一秒，在对方由于自己的误导而转动了脖颈后，她迅速转过身，迈开步子朝着反方向拼命跑了起来。
——明明这里是神社附近……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有那种东西在啊！！
视线两旁的景色快速后退着，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少女压下蔓延全身的倦怠感，尽管不知应该逃往何方，却仍是竭尽全力地奔跑着。
她生平第一次庆幸自己早已习惯了脚下的木屐。
“哦呀，为什么要逃跑呢？还真是个……相当失礼的小丫头啊！”
“……别过来！！”
明明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那股冷彻骨髓的寒意却依旧如影随形，令她无处可逃。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尚且混沌的识海中，早前的记忆缓缓浮出了水面，却令少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不对……她明明已经……
直刺双眼的卡车前灯，轮胎狠狠摩擦地面产生的尖锐鸣响，向自己疾速逼近的失控车身，飞速略过视野的街景，随着失重感消失而产生的剧痛……以及最后骤然黑暗的世界。
她记起了醒来之前，最后留在脑海中的记忆。
——我已经……死了？
那么……既然有那种东西存在的话，莫非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她不用回头也能清晰感知到，那个无脸的“老人”依旧跟在她的身后紧追不放，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似乎只要再加把劲就能立刻逃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彻底甩开……
简直就像是在戏弄着她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熊熊燃烧，甚至连心底仅存的那一丝丝茫然无措也被燃烧殆尽了。
——开什么玩笑……
——怎么能就这样被“那种东西”抓住啊！
越想越不甘的少女，将身体的疲倦也扔在了脑后，她不顾身穿和服的不便，更加卖力地甩开步伐，用自己毕生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
透着光的出口已经映入眼帘，不消片刻，她终于冲出了小巷——
天色渐暗，小巷外的街市早已灯火通明，传入耳畔的是属于人世的喧嚣。习惯了小巷的昏暗，直直刺入眼中的光亮让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待双眼适应，她睁开眼，却发现四周鳞次栉比的建筑充满了复古的欧洲气息，宽阔的道路上人力车夹杂着马车川流而行，而街上的行人则几乎都身着清一色的和服……死后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
——看上去比流魂街要摩登好多！（*）
——不对……重点是刚才的“那个东西”…！
压下心底的胡思乱想，少女急忙转过身去确认。
方才追赶自己的无脸人此刻正伫立于巷子的阴影里，止步不前。明明脸上没有五官，却让她产生了一种正被紧紧盯着的错觉，她不禁背脊发凉，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然而——
“危险！！快躲开！！！”
身后传来了人的叫喊与马的嘶吼，她回过神，却瞧见有一辆马车正避闪不及地向自己驶来。
“！？”
没想到她竟后退至了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上！
一瞬间，脑海中掠过的是不久前才亲身经历过的车祸画面。身体发颤，腿脚发软，她想逃离却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束手无策。
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唯有某个想法在那一刻如此清晰地浮现。
——不想结束。
若是在死后的世界再次面对死亡，那么，这份侥幸残存的意识是不是会就此陷入永眠，再也无法从那片黑暗中苏醒？
许多百年名店的鲷鱼烧，她还没有去品尝。
许多可爱有趣的兔子周边，她还没有去收集。
虽然“活着的人生”已经向自己挥手告别，但在这个死后的世界里，属于自己的“死后的人生”……
——不想让它就这样结束…！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曾经似乎有谁告诉过她，如果倾尽全力祈愿的话，一定会有神明替她实现她的愿望。
——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如果……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存在的话…！
眨眼间的一瞬仿佛被无限延长，眼前的一切都犹如慢镜头一般，她看见一位红发的青年克服颠簸，从马车中探出身来，伸出手和车夫一起拽住了缰绳——
马匹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堪堪停了下来。
——得救了。
——总觉得，意识又开始恍惚了起来……
从马蹄下捡回了性命，少女一下子放松下来，发软的腿脚支撑不住身体，正摇摇欲坠之时，她的肩膀被一双手轻柔地扶住，让她没有就此摔倒在地。
“小姐……这位小姐！你没事吧？听得到我说的话吗？有没有受伤？”
肩膀上的温度成功唤回了涣散的意识，面对那充满了善意的担忧视线，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有些牵强的笑容。
“我没有事，谢谢您的搭救，不然就……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您。”
她轻轻挣脱对方的手，抚了抚有少许褶皱的和服，向对方深深鞠了一躬。
“无需道谢，可爱的小姐。拯救与帮助遇到困难的女性，是身为一名绅士所应该做的。不论如何，你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青年身着镶有金边的纯白军服，他直起身优雅地行了一礼，肩章下的流苏便随之微微摇曳。他露出温和的微笑，漾着温柔神色的一双金色眼瞳宛若通透的琥珀般明亮清澈。
衣装笔挺，谈吐优雅，一看就知道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但这副打扮……
——死后世界的……军人？
“鸥外先生，那边的那位妇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吧……虽然看起来的确有一些狼狈。”
自马车中又走下一位少年。
他抿着薄唇，竹青色的眼眸中情绪寡淡，与被称作“鸥外”的青年截然相反，显得格外凉薄。
少年身穿的墨黑制服款式颇为老旧，与双眸色彩一致的长发被松松束在一起，拢在左肩肩头，而对方头上戴着的那顶制服帽，也令她感到十分陌生。
学兰再配上制服帽，如此复古的穿搭，莫非这就是死后世界的潮流？
——嗯？等等，“妇人”这个词……
——是在说我？我看起来有那么年长吗？！
本就勉强的笑容这下直接僵在了脸上，她的表情一时之间变得更加微妙。
“呀，春草，你也下来了啊。嗯，表面看上去的确是没什么大碍……”
“既然没有大碍，那我们就可以告辞了吧，鸥外先生。再这样下去又该迟到了……只有这点还请饶了我。”没有去关注对方的未尽之言，名为春草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劝说着，语含无奈。
“你在说什么呢春草！面对遇到困难的女性，怎么可以就这样放置不管？至少，应该把受了惊吓的这位小姐送回家中……”狠狠皱起眉，青年豪迈地一摆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对方即刻离开的提议。
见状，少年果断放弃了劝说：“这样么……那就随鸥外先生的意思好了。”他深深叹了口气，低语道，“果然……迟到已成定局了。”
“嗯，这样才对。”红发青年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将视线再次转向了一旁的少女，扬起充满绅士风度的微笑。
“那么，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森鸥外，这位是同居人的菱田春草。刚才的事让你受惊了，我很抱歉。作为补偿，还请让我们用马车送你回家吧。若是不介意，我能否有幸知道小姐的芳名？”
不对吧，要道歉也该是她来道歉才对。方才那场意外，责任明显在她这里，谁想到对方非但没有指责，竟然还把过错全数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明明她与他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老好人也该有个限度啊，这位森……等等，他说他叫什么？
——森……鸥外？
——他刚刚是说自己叫森鸥外？！
神啊……
她在死后的世界遇见了著名的大文豪？？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死后世界（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