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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道行不孤 ...

  •   “等等!”
      跟随枯叶变化的蝴蝶走出几步,被南华引入歧途的思维重新回归正轨,王琅转身折返,在斜倚绿柳闲坐的南华对面敛衽端坐,肃容凝视:“师兄没有其它话交代师妹吗?”

      南华起初并不看她,而是悠悠然透过柳丝观云,一直等到夕阳衔山,晚霞漫天,他才慢吞吞转过头,向王琅伸出一只手:“拿来。”

      王琅愣了愣:“拿什么?”
      怔忪之间,积蓄已久的气势已在不知不觉中消散几分。

      “松子。”
      再次把钻进自己怀里的木芝精拨开,南华一脸理所当然:“你不是还没辟谷么。”

      这的确是她从发现木芝精的那座山里收集了一些果物的原因,问题是……
      “这季节不产松子,师兄若是想要,只有去山中猎户家碰碰运气,兴许能收来一些去年积存的干货。”

      说完,王琅从怀里摸出两块用方巾包裹好的何首乌,递了过去:“我身边只带了两块百年何首乌,师兄将就着用罢。”
      自古深山大泽,多生龙蛇,能生长出木芝精的宝地,自然少不了草木灵物。王琅还没有达到能辟谷的阶段,于是按照木芝精的指引掘了两块灵气浓郁的百年何首乌收在身边,以备不测。

      南华对着何首乌看了一会儿,明澈如琉璃的黑眸望向她,眉梢轻挑:
      “你居然知道松果成熟的季节呢。”

      王琅“哦”了一声,回道:“我在山里住过。”
      随后反应过来,严肃地看着他:“不要转移话题。”

      南华并不接她的话,眼波澹然如秋水:“‘又不是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本以为故意挑衅之后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你的养气功夫出人意料的不错。”

      我看你不是挑衅是本性……
      王琅有些郁结地揉了揉太阳穴,为这种不在她掌握之中的节奏微感苦恼:“那样回答也没错吧。”停了停,又道:“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同样是试探人,你的方法倒是温和许多。”
      《史记》里张良圯上进履,得黄石老人授书的故事不唯今人不信,古人中质疑附会不实者亦多,现在看来倒是别有一番意味。不过,相比张良遇到的那位黄石公,南华试探人的法子未免太温和平淡了些。

      南华用袖子扇了扇风,从晚霞映照的柳丝下起身:“那种方法对你无效,我也不需要你去做什么大事。”
      一阵云雾弥漫上来,挟两人换了地方,来到一处满缀光华的灯笼树下。

      王琅抬头去望,只见一株参天如华盖的大树亭亭伫立,树上结满吊钟形状的月色花朵,少则七八朵,多则十来朵簇作一团,在渐渐昏暗的天色里发出颜色柔和的明亮光芒,花梗自然向下垂着,远远望去就像树枝上挂满盏盏灯笼,美不胜收。

      “喜欢么?”
      如流月华的灯笼树下,南华的容光也仿佛笼罩了一层朦胧清辉,显出一种泠然希音的超世之美。

      王琅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连动作幅度都下意识放轻许多。

      “我心亦然。”南华一手抚上灯笼树粗糙的树皮,神色清远,“朝开暮合,冬枯春荣,方中方睨,方生方死,大道就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姜师弟的理念我虽不完全赞同,这份珍爱的心情却是一般无二的。”

      王琅倏然回头,目光锐利如刀剑。

      “不必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吧。若非姜师弟与老君有约,我又岂会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往北邙山接你。哦,之前忘了告诉你,路上经过群玉岭,我看有丛梅花开得不错,不觉在梅树下消磨了些时光,晚至一日,相信你不会介意。”
      面无愧色地坦承了迟到原因,南华自袖子里摸出一枝香气清幽的梅花,放到她手里,两手合握住她的手,让她执住花枝:“我用灵泉浸过枝条,择地种下的话,过几年就能闻到梅香了。”

      仙人赶路还需要跋山涉水,就算我智商不高也不能这么敷衍我。
      王琅额角跳了跳,恨不得把梅花摔在他脸上。好半天才克制住自己,面无表情地问:“什么约定?”
      姜尚确实说过他是代师伯授课,却没说过在商末会有人接应她。

      南华回答得干脆利落:“不知道。”

      果然还是想把梅花摔他脸上。
      王琅抽抽嘴角,怎么也攒不起严肃情绪。

      “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倒是南华若无所觉,微微偏头问她。

      王琅默了默,道:“视情况而定。”
      停一下,反复组织几遍语言,她抬头问,“封神计划……到底有什么纰漏?”

      南华瞥她一眼,不答反问:“你所理解的封神计划是什么?”

      “分隔仙凡,划经定界,确立混沌剖判后的新秩序。从人类的角度来说,就是由神人共居的神话时代步入自食其力的文明时代,虽然再也无法通过向天祷祝获得丰收,但也无须担心神明妖魔的争斗牵连到脆弱的人间,遭受池鱼之殃。”

      按照姜尚的说法,太古时鸿蒙初判,生灵浑浑噩噩,行为自然符合天道;后来道德下衰,灵智开启,一些后天化生的神魔握有破坏秩序的能力,却缺乏对天道的理解,致使九州萧条,生灵涂炭。
      针对这种情况,规模浩大的封神计划应运而生。其第一阶段是制定秩序,譬如规范四时序列、生死荣枯之规则等等;第二阶段是分隔三界,为每一界设置一个能量上限,超过上限者即牵引其飞升至上界,防止破坏本界内的能量平衡;第三阶段就是借商周鼎革之战发起的封神之战,编成三百六十五位成神,入天庭掌雷、火、瘟、斗、群星列宿、叁山五岳等事。

      南华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又问:“谁告诉你封神计划有纰漏?”

      王琅一怔:“没纰漏我站在这里做什么?”

      “所以,依你自己的看法,是觉得这项计划很不错咯?”

      “泛泛听来是不错……”王琅答得有些迟疑,随后坚定起来,“不过我相信他的智慧,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封神始末具体如何,身临其境之后一定能有所判断。”
      姜尚在为她炼制的乾坤印里封存了他的谋划,每达到一定预设条件,就能阅览他所制定的谋划中的一部分。至于执行与否,全由她自己决定。如此一来,她就能有足够的阅历来理解他的谋划。
      王琅目前所能看到的一条是「练气化神,归元入窍」,听上去似乎和她的修为进益有关,大概要达到这样的境界才能看下一步。

      “原来如此。”南华支着下巴微微点头,秋水澹澹的容光让人想起碧波万顷堆琉璃的话来,“看来姜师弟这数千年长进颇大,懂得放手了。”

      王琅莫名所以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南华用那双黑眸上下打量她一遍,明澈如镜,不染纤尘,“我看你还处于练气凝神阶段,其余道法学了哪些?”

      “五行、符箓、河洛。符箓学得最好,河洛……连略知皮毛也算不上。”
      说到这里,王琅有些羞惭。姜尚最精通的便是河洛之术,阴阳祸福,尽在掌握,可惜她这方面就像没有开窍一般,怎么学都进展不大:“抱歉。”
      想起先前与南华呛声,刺他浪费机会不学炼丹之事,王琅微微侧过脸,赧然道歉。

      南华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为何道歉,不以为意地直接揭过:“无事。”

      王琅抿抿嘴唇,脸上热度稍退,又问:“所谓‘放手’是指?”

      南华深深看了她一眼,黑眸里流转着神秘的光:
      “还不明白吗,你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只为你略作启蒙,打实根基,真正的玄门道法可是分毫未提。”

      王琅愣了愣:“此话何解?”

      “五行、阴阳、移山填海之术不过是三教皆知的施用类法术,于道基无损无益。决定前路长短的关键是道法。”说到这里,他略微侧过头,虚着眸光斜睨她,“这样的浑金璞玉也能忍住不下手雕琢……”

      王琅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向后倾了倾。

      “这份情我领了。”不知何故,他忽然话音一转,起身振袖,大步离去,“十五日后无定岛开启,我随你同去。今晚早点歇息,明日午间来环中见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道行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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