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r Una Cabeza》爱吃豆腐的羊

4、第四章

　　“跳得真好。”等她们跳得累了，又牵着手往吧台走过来的时候，我不禁说着心中的溢美之词。

　　她们接过我重新倒好的酒，冲我客气地笑笑，说道：“年纪大了，比不得当年了啊。”

　　我一听，原来有故事，好奇心突地冒上来，问道：“哦？你们应该一起跳了很多年了吧？”

　　“是啊。”矮个女人一口饮尽杯里的酒，侧脸望了望身旁的人，顺势靠了过去，“都20多年了。”

　　“看来二位的感情很好啊。”

　　搂着爱人的高个子女人放下酒杯，说：“老板，你就不要这么客气地称呼我们了，我姓林，她是我的爱人，姓叶，啊——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了然地点点头，她又继续说道，“我们比你大一些，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们一声林姐，叶姐。”

　　“对对，就叫我们一声姐姐，多好。”矮个的那位也应声说着。

　　我顺从地颔首，笑着喊道：“林姐，叶姐。你们也别称呼我老板了，叫我一声小孟就好。”

　　虽然来酒吧里玩的人都叫我老板，但是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别扭，可能我自觉不是做大老板的料，所以对这个称呼不是太感冒。

　　“小孟。”叶姐从林姐怀里坐起来，趴在吧台边上，“你在这里开酒吧开了几年了？”

　　“就一年而已，去年九月开学之前才装修好。”

　　“哦？那去年我们来的时候你才开张半个月？”她许是想喝酒，但是自己杯子里的已经喝光了，便毫不介怀地把林姐那一杯拿过来，直接往嘴里送。

　　林姐见了也不阻止，只是拿手在她背上拍了两下，给她顺着气，免得叶姐喝得太急了呛着。

　　我一拍脑袋，“啊，看我这脑子。”忙不迭就把酒瓶子拿到了吧台上，重新给叶姐满上。

　　“去年那天幸好你们来得晚，不然啊，可能还真没空给你们腾地方呢。”

　　“怎么？”叶姐问道。

　　“大一的新生刚军训完，都跑到这儿来聚会，酒吧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哪里有地方给你们跳舞？”

　　其实今天给她们包场我算是亏了，如果照常做生意，现在已经顾客盈门了。好在我不是很介意。

　　“嗳，怎么现在的学生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他们都不跳舞吗？”

　　“跳啊，怎么不跳。可是跳探戈的少啊。”我也把吧台里的椅子拉过来，索性坐下来跟她们唠两句。

　　叶姐眼神里还带着些兴奋，“我们读书的时候，跳探戈是最时兴的。”

　　“哦？”我来回打量她们一眼，“那你们就是跳舞的时候认识的？”

　　“呵呵。”叶姐别了别耳旁的头发，望着林姐，后者也同样目光含笑地看着她，“是啊，我们也是跳舞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

　　“那时候就是在这里。”林姐清润的嗓音。

　　“这里？这间酒吧？”

　　“不是。这里以前是一个礼堂。”

　　“我记得那时候这里是个大礼堂，平时学校里有什么活动都在这里举行。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拆了，然后就修了这些楼房。去年我们来看的时候，就发现了你的酒吧。”

　　“你们？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我讶然了。

　　“是啊，毕业好多年了。”

　　“要不是这所学校，我们也不会认识了。”叶姐挽着林姐的手臂，仰起脸笑着。

　　我也来了兴趣，往前坐了坐，听她们说着。

　　“应该是22年前吧，那时候我们两都刚刚上大学，就是这所学校，不过不是一个专业。你知道的，年轻人都喜欢玩，喜欢热闹，我们那时候趁着刚开学，两个专业的搞联谊，在礼堂里面举办舞会，然后就认识了。”

　　“那天是9月19日。”叶姐补充道。

　　“好，我知道，9月19么，不会记错的。”林姐拿手刮了刮叶姐的鼻翼，逗得叶姐冲她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三四十的年纪，如果观察得不仔细，根本不会发现原来她们眼角也有细小的纹路，可能是因为面相看起来显年轻。

　　“那天晚上啊，我正在跟同宿舍的同学聊天，没有下去跳舞。但是我老觉得背后有人在偷偷看我，转过去又不见人影，弄得我莫名其妙的。”

　　叶姐伸手在林姐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结果，她突然就直愣愣地站到我面前来，说要请我跳舞。啊呀，真的是人都快被羞死了。宿舍的同学都说我没招到男伴，招了个女伴来。”

　　“哈哈，她怎么说的？就像刚才那样？”我往嘴里送了一口白开水，插嘴问道。

　　“哪里，她那会儿傻多了，本来要高我半个头。”说着还拿手在头上比划了一下，“但是站到面前来腰背一躬，我连她的脸都没看见，就光听到声音了。”叶姐摇摇头，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地吐槽着。

　　“我那不是害羞么。”不甘示弱的林姐紧了紧搂着叶姐的手臂，反驳说，“而且，你不是也答应同我跳舞来着。”

　　“我那是鬼迷心窍了。”

　　“跳的就是这曲Por Una Cabeza？”

　　“没错，说起来我就觉得好笑，她原本不会跳舞，还非要来拉着我跟她跳，结果踩不着节奏不说，还被她踩了好几脚，痛得我啊。一首曲子跳完了她还不撒手，就一直牵着我在舞池里瞎晃悠。”

　　可能是被叶姐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林姐尴尬地笑起来，拿手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地解释着：“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里知道跳个舞会那么难，之前又没学过。”

　　“幸好现在跳得很不错了。”我帮腔说着。

　　“那是——练了20几年，再跳不好，我怕她换舞伴啊。”

　　“去你的。”叶姐笑着那手肘靠了靠林姐，嗔怪道。

　　两人越说越兴奋，摆在吧台上的酒瓶子已经空了。

　　“小孟，我们把这张光盘放在这里好不好？你帮我们收着，明年我们就空手来了。”

　　“啊？好啊，明年也是9月19来？”

　　“对，以后啊——以后的9月19我们都来，还是包场。”

　　“真是好浪漫的纪念日。”我由衷地感慨着。“你们早些说，我就把这里装饰一下了，现在光秃秃的，衬托不出来气氛啦。”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们两个一把年纪了，不需要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样。就是想来重温一下年轻时候的感觉。”

　　“这人啊，上了年纪嘛，就容易怀念以前的事。”

　　“她非要搞什么纪念日。”林姐状似无奈地摇摇头，“我就只好陪她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明年就我一个人来，不要你这个舞伴了。”

　　“我不来，你一个人分饰两角啊，这样多寂寞，不好，不好。”

　　我叫她们两人逗得不住的笑，哪有在一起20几年的情侣还像这样黏黏糊糊的。不得不说，我越发觉得包场给她俩，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有些事情不是赚多赚少人情往来就说得清的，或许，是她们合我眼缘也不一定。

　　“呐，我们再去跳一圈？”

　　林姐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轻声问道。

　　“咦？这么晚了？”凑过去看了时间的叶姐也正了正脸色，“好吧，再跳一圈就差不多了。”话刚落下，神色就有些不舍了。

　　我自觉地起身走到唱片机旁边，美妙的乐曲再次在舞池里响起。

　　两个翩飞的身影踏着节奏一步步滑动，再看不出丝毫当年礼堂里脚踩着脚的青涩与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