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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曲高歌一樽酒 ...

  •   晚间,众人在此留宿。
      施易云和孑然翁叙旧,谢羽之不知躲到何处,沈君仪自觉无趣,偷偷出了门。
      贺兰山的月夜,静谧而清冷,深蓝的天幕上,挂着弯清凌凌的月,银色光辉映着远处山峦雄浑倔强的曲线,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几笔线条,勾勒出了整个天地,天高地迥,仿佛整个宇宙中,只剩下那么一钩月,一片山,还有一个看山赏月的人,顿时觉得人生的渺小与孤单。
      忽听远处有人隐隐在唱:
      “云聚千年,
      留恋苍茫贺兰巅;
      时世变迁,
      都在虚无飘渺间;
      美丽的姑娘啊,
      我的歌儿你可曾听见?
      那起伏的山峦是我不变的誓言……”
      声音中有一种苍凉的况味。寻着歌声疾步往前走,在一块高高耸立的大石上,发现了唱歌的人,竟是谢羽之。
      谢羽之见来人是君仪,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很是动人。不过,这样的笑容实在不很符合他贵公子的气质。
      “喝酒吗?”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酒坛子问。
      沈君仪提起鼻子闻了闻,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清冽的酒香:“是般若酒?”
      “不错。孑然翁私藏的好酒,被我给偷来了。”他淡淡笑着,一点都没有身为小偷的自觉,仿佛盗酒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哦?如此难得,我倒不得不喝了。” 沈君仪挑了挑眉毛:“只不过……”她比了比石头的高度:“难道我们要这样一高一低地对饮?”
      “哈哈,是我疏忽了。”谢羽之跃下大石,落到她身旁,道声:“得罪了。”一手揽她的腰,再轻轻一跃,将她带到大石上,遂递过一小坛未开封的酒,也不管她,自己席地而坐又痛饮起来。
      沈君仪不以为意,也在他身旁坐下,打开泥封,就着坛子小品一口:“如此佳酿,怕有二十年了吧。孑然翁若是知道你一下子偷了他两坛,岂不心疼死?”说完,想象孑然翁气得须发倒竖的模样,觉得有趣,又是浅浅一笑。
      “不妨事,他老人家私藏的酒可是不少,不会留心区区两坛般若酒。”他将坛子往身旁一放,双手支在脑后,向后躺倒。
      沈君仪回头看他,只见他双眸半敛,似在假寐,便问道:“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曲子?调子真好听。”
      “是我家乡的民歌。”
      她想起他歌词里唱的,是如此苍凉悠远,仿佛一直唱到人的心里:“人生真的只是虚无缥缈吗?”
      他不回答,只是睁开了眼睛问:“你曾经这样看过夜空吗?”
      “以前住在山里,倒是经常这样看星星。只是,南方的夜晚不若北方这么冷峻。”
      “在家乡的时候,经常做的事情就是这样仰头看夜空,周围的人来了又走,环境不断改变,可是,你看,星星依然这样闪烁,月亮依然阴晴圆缺。你说,人在这宇宙中,究竟算什么呢?”他坐起身子,又灌了一口酒。
      “宇宙无穷,盈虚有数。人在世上,不过是为了一个自我的存在罢了。” 沈君仪幽叹一声,意有所指道:“如果真是虚无,那么,羽之,你所为何来?”
      谢羽之身子顿了一顿,倏而转头,目光凛冽地看她:“你都知道了?”
      她轻轻点头:“不难猜的,不是吗?”谢正是他母亲的姓。
      是啊,早该想到的,她是如此聪慧的一个人。他苦笑两声:“你不怕我现在对你不利吗?”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自信一笑,搁下酒坛,站起了身子,遥指巍巍贺兰山:“羽之,战争真的是你想要的吗?看看眼前这山,再问问你的心!”有风抚过发,飘起了衣摆,她的整个人沐在风中,宛若谪仙。
      “哈哈,我想要什么?这很重要吗?征战杀伐,都只不过是当权者的野心罢了。但是,我是西夏王族,必须为了权利而战,这个命运如附骨之蛆,我永远也摆脱不了。”谢羽之也起了身,将已经喝空的酒坛向远处掷去,一声破碎,仿若是人最终的宿命。
      “那你的母亲呢?你的身上流着一半汉人的血液。你能舍弃得了吗?”
      “问得好!我能舍弃得了吗?我有取舍的权利吗?”他弯腰拎起沈君仪置于脚边的酒坛,迎风邀月,“干!哈哈,但愿长醉不复醒……”仰头继续灌酒,叫这山风一吹,酒气上涌,但是脑子却分外清醒,是想醉也醉不了。
      “般若酒冷冷,饮多人易醒。”巨石下传来施易云的声音,他不知何时来到,负手立在一株松柏旁,目光掩藏在月影之下,深沉难测。稍一提气,施展轻功纵到巨石上,他接过谢羽之手上的坛子,饮了一口叹道:“不愧是般若酒!”
      “羽之,我问你,你觉着这茫茫贺兰究竟是属于谁?”他将酒交还于羽之,却不看他,只是凝神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
      “属于谁?贺兰山乃我西夏圣山,几百年来,我西夏的子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葬在这里。你说,他是属于谁?”谢羽之咄咄逼人。
      “那你告诉我,几百年前呢?那些千百年前在这贺兰山壁上留下岩画的人们呢?”施易云猛然回头,目光熠熠地盯着他:“我是不是要说,贺兰山属于他们呢?”
      谢羽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沉吟不语。
      “贺兰山谁都不属于,他只属于自然,属于他自己!羽之,战争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相信这不是你想要的,也不是西夏千万普通百姓想要的。”施易云拍拍他的肩膀,揽了沈君仪的腰,轻跃下巨石,向远处行去。
      “不知道他可能看开?”沈君仪轻叹口气,挽着施易云的手臂,将头挨在他的肩膀上。
      “他是个聪明的人,只是被这身份束缚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他的语气中有怅然和失落。
      “但盼他早日想明白。”挽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正说着,远处又传来歌声:
      “云聚千年,
      留恋苍茫贺兰巅;
      时世变迁,
      都在虚无飘渺间;
      美丽的姑娘啊,
      我的歌儿你可曾听见?
      那起伏的山峦是我不变的誓言……”
      那歌声,穿越寂静的夜空,回荡在贺兰山脉,显得分外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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