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苏恭]梦醉牡丹》夏雨雪宜

5、五。

　　五。

　　暮春，入夜微凉。

　　送走了方兰生，屋子里再次空余百里屠苏一人。闲着也是无事，便早早睡去。薄衾不敌寒意，百里屠苏迷蒙间似觉有一身着长袍的人坐在他的床边，虽看不清楚面容，却是一种十分熟稔的感觉。

　　屋子里似是充满郁郁的铃兰香味，令百里屠苏恍惚间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心里的郁结似乎也跟着丝丝扣扣的铃兰香味慢慢解开，耳畔仿若再次听到那人用着淡然的语气说到——

　　闹殇不是很好？人生在世，又怎么能事事顺心？谁还不得有些憾事？杜丽娘因一梦而生情，一往而深。然而，天下又岂少了活在梦中之人？

　　百里屠苏清楚的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却无论如何都醒不来。若不是做梦，又如何可以听到那个早已不在的人曾经说过的话；若是做梦，又如何清醒的记着当下的场景与环境。

　　当百里屠苏决定顺由梦境推进，梦里的场景与剧情便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充斥着他的五感。

　　视觉范围内是虞山的山花在暮春的阳光沐浴下明媚的盛开，树木间的茅草棚里围坐着一群年轻而熟悉的人。

　　听觉听到的有虞山花朵开放的声音，飞鸟略过的声音，与围坐在一起的人之间相互交谈的话语。

　　触觉捕捉到轻拂而过的微风，暖洋洋的温度。

　　嗅觉接收到的却是虞山上并不存在的铃兰的香气。

　　百里屠苏抬起脚，缓慢的一步一步走向茅草棚，棚内人的容颜看得越发的清晰，每一张面孔上的表情都极为生动。陵越严肃却不严厉和的表情，坐在陵越旁边的芙蕖已可看出她特有的沉稳气质，风晴雪一如既往露出温和的微笑听着他们的交谈，尹千觞靠在茅草棚的柱子上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小憩，襄铃的天真，方兰生的无虑，还有一旁的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并没有在茅草棚内避阳，而是在用手摆弄着一棵开花的树。一如既往的，欧阳少恭身着长袍，略为宽松的袖。开得热烈的花映着他修长的手指，为其略为苍白的肤色增添了一抹活力的色彩。

　　真是一个好梦。百里屠苏心里想着。脚下更是加快了速度，走向那群人。

　　芙蕖在看到了他走进之后，连忙站起身，之前的沉稳已一扫而空，年少时的心性实则更为活泼一些，用着有些抱怨的语气说道，百里学长，你终于来了，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像是早已设定好的话语与语气，百里屠苏一开口说出来的就是充满歉意的简单句子，抱歉，我来迟了。

　　其实百里屠苏更想说的是——好久不见。语气应该为满是怀念。

　　襄铃也立刻凑了过来，还未开口便露出了笑容，语调欢快正如林间之鸟的自在愉悦，她笑着说道，屠苏哥哥这次的确是你不够守时，让我们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不过，只要你请襄铃吃肉包子，就原谅你了。

　　百里屠苏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然而百里屠苏更想告诉襄铃，想吃肉包的话随时可以回到这里。如果不喜欢吃肉包了，还有蟹黄包、灌汤包，很多种类的包子。

　　方兰生随着襄铃之后也凑到了百里屠苏的身边，不甘示弱的立即挤进了百里屠苏与襄铃中间，说道，你若是想吃肉包，我随时都可以请你吃到饱。

　　百里屠苏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留出足够的距离让给方兰生。方兰生是喜欢襄铃的，明眼的人都能看得出，看得明白，却也不点破。方兰生对于襄铃这种不掺杂任何杂质纯粹的喜欢，还是需要他们二人己去领悟才会更加的珍贵。只是襄铃并不懂，反而觉得方兰生呆呆的有些奇怪。

　　风晴雪见百里屠苏已经到来，对他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唤了声苏苏，之后微微弯下腰推醒睡在一旁的尹千觞。

　　尹千觞一直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然而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又是十分的可靠。奇怪又矛盾的一个人，却是个难得的值得交心的朋友。

　　其实每个人的身上都存在着矛盾的地方，把这些矛盾统一在个人的身上，可以定义为一个人的性格。性格又会指引着人在不同情况下，做出的不同的反应。有的时候是积极的，自然也会有消极的时候。正是因为在主观认知经验里有综合矛盾的存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才会带入情绪。

　　陵越也是一个很少将情绪外泄的人，欧阳少恭是一个可以将情绪隐藏起来的人。百里屠苏还是可以感觉到陵越的喜或怒，却猜不透欧阳少恭的微笑之下究竟隐藏着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正是因为如此，百里屠苏对于欧阳少恭充满更多的好奇，想更进一步的探一探这样一个外表温润平和的人的内心究竟隐藏了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现世虽不至于乱字当头，却也不算平静、暗流涌动。然作为戏子的欧阳少恭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着实与当下的状况十分不符。故而百里屠苏与欧阳少恭相识的时间虽然并不长，却时刻关注着这样一个人。

　　百里屠苏看着陵越和欧阳少恭两人不露声色的站在人群的最后，想着绕过人群走向他们两人身旁……

　　如同隔了万重山水，无论他如何走，都无法走近那二人身边。百里屠苏却也不急，耳边交谈声音渐渐隐去，漫山春光渐渐消失，甚至连他们两个也逐渐消失在百里屠苏的眼前。

　　梦……结束了？

　　一缕晨曦透过百里屠苏屋子的窗，柔和的映在百里屠苏的眉间，将他眉间的褶皱轻柔的抚平。

　　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凉，吸进肺里也是凉凉的。百里屠苏睁开了眼睛，侧过头顺着晨曦向窗外看去，晨曦中的美人蕉安静的惹人怜爱。放置在床头的铃兰已经凋谢，洁白的小花现在干枯泛黄。

　　呵，铃兰的花语虽然美好，然而铃兰的保鲜期却并不长久。

　　那——是否它的花语保鲜期也很短呢？短得正如同百里屠苏第一份付出的真切情感，短得正如同百里屠苏美好憧憬的梦。

　　看似就在眼前，却始终无法接触。

　　百里屠苏心里叹了口气，那是一个始终搁置不了的未来，即便是一个虚假的憧憬；那是一场始终遗忘不了的梦，即便是一场美好的噩梦。

　　今天大概也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罢……

　　是时候出门走走，拜访拜访许久不见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