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夜、乐夏]雁字回时（原名千百度）》夏雨雪宜

3、三。

　　三。

　　白天的广州城内，店铺鳞次栉比，人群往来熙熙，满城皆是一副热闹向荣的景象。然而初七却没有一点儿心情逛这些商铺，直接向着广州城外急步走去。

　　找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他便唤了个传送法阵出来，只要走进去这个法阵就可以瞬间到达长安城。然而，初七看着法阵发出的光亮，转瞬之间又有些犹豫，向后退了几步。看着法阵的光芒再次消失，终究没有踏入法阵之内。

　　他站在原地用右手抵住额头，又向后退了两步，脱力的靠在了树上，有些眩晕。

　　还是有些害怕去面对那一件事的答案。若是和他猜想的一样，自然是好的。但若是得到的答案是……是他所害怕得到的那个……

　　作为初七的他只注视着一个人，只听从一个人的声音。那个人就是他的全部，那个人的命令就是他全部的意义。可若答案是那个人不在了，他又当如何？

　　初七拿开了遮掩在眼睛上的手，抬起头，脑袋抵在树干上望着透过树叶空隙印出的金色的光点。他下意识的向右手侧摸去，却扑了个空。他惯用的唐刀，已经不在身边。心中真的是……有些害怕了……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手掌——原来这就是胆怯的感觉。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在广州醒来，这片中原大地的极南之地？这里，没有人会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初七有些无助的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放空自己，不再去多想什么。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要去面对。

　　过了片刻，他又站直了身体，再次召唤出法阵走了进去。转眼间，出现在了长安乐宅内。

　　乐无异正坐在自家院子里，趁着天好阳光好，认真调试改进自己新做的偃甲，旁边还放着一份摊开的竹简。脑袋上的呆毛软趴趴的，没什么精神。

　　突然间，乐无异感觉到了灵力的波动，放下手里的木头回过头，刚好看到初七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乐无异瞬间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连头上的呆毛都竖了起来，他愣愣的看着初七从法阵中一步一步走向他，在他身前几步停下了脚步。

　　初七见乐无异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看，开口说道：“别这么盯着我看，把你的嘴合上。”

　　乐无异立即回过了神，合上嘴向前走了一步，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抬起头看着初七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师父……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我没有看错吧？我怎么会看错，一定是你。阮妹妹说的没错，你果然会回来的。”

　　乐无异的眼睛里渐渐涌上来一层水雾，他接着说道：“师父……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立刻吩咐吉祥如意给你准备房间。你一定累坏了，我要亲自下厨为你接风。师父这次你不会又只是回来看看我，继而就转身走了吧？”眼睛中的水雾模糊了视线，乐无异的呆毛也跟着再次软了下去，“不对，这一定又是我在做梦。都已经看不清楚你了……”

　　初七看着一直在自说自话的乐无异，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乐无异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反问道：“问我几个问题？等等……这么说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

　　“不是梦？那真是太好了！师父你不知道我究竟梦到过你多少次。每次梦到你，都只是陪我说几句话，然后就走了。”乐无异说着拿出了个偃甲鸟，“我这就告诉阮妹妹，她自从对我们说出了自己做到个奇怪的梦后，一直都在念着你。”

　　乐无异说罢又对着偃甲鸟说了两句话，将它放飞了。

　　“……”

　　乐无看着偃甲鸟飞远，又回过身看向初七，笑着问道：“对了师父，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初七抬起头抵住额头，摇了摇。偃甲谢衣怎么会收了个这么傻的徒弟？

　　“我问你……主人他……现在怎么样了？”初七放下手，眼神飘忽，神色也有些紧张。

　　乐无异听到初七的问话，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笑容僵在了脸上，身体也僵直的定在了原地。他没料到初七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沈夜的。不过想来，这个就算不是初七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初七迟早要问的问题。

　　可是，要告诉他真相吗？乐无异在心里问着自己。

　　乐无异并不清楚沈夜对于初七，究竟算是怎样的一个不可替代的存在。可是他明白，沈夜对于谢衣就像是谢衣对于他一样的存在。他在得知谢衣已经死了的时候，真的很难过。之后断定初七沉在了神女墓底，再也见不到了的时候，也真的很难过。所以他该如何告诉初七，沈夜最终还是留在了流月城，选择了赎罪，选择了死？

　　初七见乐无异不言不语，表情并不多的脸更加显得僵硬不自然，他的心里多少有些了然。可是，没有听到答案，初七还是忍不住去奢望乐无异会告诉他，沈夜还活着……初七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低沉，他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乐无异听着一直作为暗杀者的初七有些颤抖的嗓音，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转过头，强笑了两声，说道：“对了师父，你先看看我做的新偃甲怎么样？还有还有这个图谱我还有几个地方没有想清楚，师父给我讲解一下如何？”

　　初七看着乐无异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又问了一遍：“既然你还叫我师父，就告诉我他究竟如何？无异，说实话。”

　　乐无异听了初七的话，哭丧着一张脸，微微低下头看着初七的脚尖说道：“他……他……”

　　“你杀了他？”

　　“不，没有。”乐无异条件反射的摇着头，“我没有杀沈……太师父。是太师父自己选择留在流月城的。夷则也说如果太师父不死，下界的烈山部人也……”乐无异突然停住了说话，懊恼的发觉自己只是被初七用了激将法，就把实情这么直接的坦白了出来。

　　初七听了乐无异这番话，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塌了下来，变成一片废墟。那些美好的构想，也转瞬化成泡沫。原来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么苍白，原来沈夜真的已经不在了，原来他终究没有护住那一人……

　　“师父……”乐无异看着初七脸色瞬间煞白一片，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

　　初七回过神，看着乐无异担忧的目光，摇了摇头说道：“无事。那……小曦呢？阿夜最疼爱小曦了，她是无辜的，阿夜一定会想办法让她活下来的。”

　　乐无异抿了一下唇，有些无力的说道：“师父，你别问了。先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初七沉默不语，原地不动的盯着乐无异的眼睛看。

　　乐无异与初七对视了片刻，率先败下阵来，说道：“太师父的妹妹……被心魔附体利用，太师父为了除掉心魔就……就……亲手伤了她，然后……”

　　“所以说……小曦也死了？”

　　乐无异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初七，说道：“师父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