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夜、乐夏]雁字回时（原名千百度）》夏雨雪宜

1、一。

　　一。

　　随着神女墓的坍塌，水从外界迅速的涌入墓里，将初七卷入水中。

　　初七放松了身体，仰面任由水流将他推来卷去，沉沉浮浮。失去了千柱之阵支撑的神女墓顶，迅速的坍塌着。直至整间墓室被水淹没。

　　水下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初七被水流推着飘荡下沉，意识越发的模糊，然而沈夜的脸却变得确越发的清晰。

　　沈夜一副疲惫的样子，微微垂着头轻皱着眉头。

　　沈夜的面容留在他面前，好似只要初七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沈夜的脸颊，就可以抚平沈夜微皱的眉头，就可以摸到他特有两个尖尖的眉尾……

　　“主人……师尊……”初七想喊出声，却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力气。初七觉得越发的疲惫，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念出了最想念却从来未曾念出来的名字，“阿夜……”

　　只是想着他的名字，初七便觉得一种莫名的喜悦缠绕心头。即描述不出，又无法忽略。

　　再也……回不去了，那座虽然冰冷却是他唯一归宿的城，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所在的地方。终归是不舍，一直承诺的事情，这次终究是做不到了。

　　他作为谢衣的时候，是沈夜的徒弟，是沈夜唯一的徒弟。无忧的学习着术法与偃术，受到沈夜的照顾与庇护。那时他还可以与沈夜开开玩笑，作为朋友一般与沈夜交心。那短短的十一年是他最幸福的十一年。与沈夜意见不合离开流月城之后，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可以依着短短十一年的回忆，熬过一生。

　　他作为初七留在沈夜身边，重新学习术法，进步极快，却再也得不到沈夜的称赞。沈夜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替沈夜做到。躲在黑暗之中，成为沈夜的一把利刃，他却再没见到沈夜有展开眉头的时候。他不懂自己的心，只想留在沈夜身边。这点，他也做到了，留在沈夜身边一百年，久到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在奢求什么了。

　　然而……现在的他，无论是作为谢衣还是初七，都在希望着能回到他身边，即使能回去的只是自己身体的残骸。只要能回到他身边，即使的死去也不再觉得孤单。

　　沈夜不曾让他想很多事情，只是让他去做自己安排好了的事情。什么都不用去想，只一心被沈夜所信任的初七，触碰到三世镜时便消失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他，这一点从未改变。改变的只是……无法对于乐无异所说的言语，无动于衷。

　　或许……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管，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思考的太多，总会产生负担，或是甜蜜的，或是苦涩的，还有各种难以言明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负担，对于将死的初七而言，都是无可奈何的。虽然初七此刻明白了在自己心中对于沈夜缱绻的感情是什么，也已经再也没办法倾诉给沈夜。这份情在他没有心跳的胸膛里，酝酿发酵……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阿夜……

　　初七渐渐在水中下沉，突然从漆黑一片的水底发出翠绿的光，光点越膨越大，朝着初七的方向移动了过去。将初七包裹在其中，托着初七顺着水流的方向缓慢的飘动，消失在这片漆黑的水域之中。

　　最终，初七顺着水流飘到了河岸边，包裹着初七的翠绿色光芒渐渐消失不见。

　　东方升起的旭日照在初七的脸上，将他右眼下的红色印痕染得更加鲜红，好似顺着脸流下的两滴血泪。

　　附近的渔民清早出海捕鱼，正巧看到了仰面躺在岸边的初七。渔民小心的靠近他，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这个渔民看着初七苍白的脸和他右眼下红色印痕，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出海打鱼的计划，将初七背回家照看。

　　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他终归是不能装作没看见放任不管，任其生灭。打渔人带着初七回到自己家中，他贤惠且平凡的妻子什么都没有多问，找出了两件干净的洗的有些发白的衣服，一件让打渔人换上，一件让他给初七换上。

　　昏迷中的初七，迷蒙中看到沈夜模糊的身影，坐在他的床边。缓缓地伸出手温柔的将他的刘海顺到耳后，用他特有低沉磁性的声音叫着他。他有些诧异，原来沈夜的手心居然可以这么的温暖，暖暖的感觉延伸至心底，烘烤着心脏都是暖暖的。

　　沈夜叫的是“初七”。

　　初七想要睁大眼睛，将一袭黑衣的沈夜看清楚，然而沈夜却收回了手，站起了身离开了他的身边。

　　初七想要坐起来拉住沈夜的手，将他留在身边，或者让他带着自己离开。只是他觉得自己浑身僵硬，似是石头一般，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只能纹丝不动的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沈夜离开的背影。

　　“阿夜……”情急之下，初七叫出了沈夜的名字。

　　沈夜好似因为听到了初七的叫声，顿了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他的剪影镶嵌在一片白光之中，看起来很不真实。

　　“初七……活下去……”

　　沈夜的话虽然不长，仅仅五个字，然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皆似千斤重锤，狠狠得砸在初七心上。

　　活下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吗？那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阿夜……如果这也是你的命令，初七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