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秋娘子

65、傲雪红梅

　　疏影站在廊上，看着纷纷落下的雪花，想着数日前和咏嘉的一番交谈，她终于展露出一丝笑颜。这些日子，她的腿痛好了很多，一来家中照顾周全，二来阁楼干爽宜居。疏影心情渐渐好起来，她的心里，终于明白了该珍惜什么，该拥有什么。

　　京城的书信虽然未来，却总有礼物来，疏影知道，少卿依然那样牵挂她。本想着为少卿也捎些什么去京城，却因着佳玉的生产而耽搁了，疏影想着必要自己亲手做点什么才算真意，好容易选好了材料，不想总是没有时间。

　　佳玉又添了一个小公子，前番生产因着青梅在此，省了不少心。虽然林府奶娘丫头都是挑的好的，无奈小翼儿还小，总离不了娘亲，照顾幼子就更让人费心了，疏影也忙着哄着小翼儿，好让佳玉及时休养着，不过如此忙碌，倒让疏影少了些胡思乱想的时间。

　　过了些日子，渐渐地大家也都适应了，也才不如刚开始那么忙碌。这日疏影正从佳玉处出来，看着外面一片雪白，她哈出一口气，觉得虽然十分寒冷，空气却十分清新。

　　不觉走到了梅园，疏影停住脚步，只是在外面看了，她想起了很多往事，如今又是白雪红梅，美景依旧，却在疏影心里有了不同的味道。她踟蹰不前，有些向往园中的一切，正思量间，悦儿来了，“少奶奶，大冷的天，别在外面冻着了。”

　　疏影听了，微微一笑，仍然眼望着梅园，悦儿说：“记得那会儿，少奶奶即将过门，少爷兴冲冲地跑出去，寻了好久，才得了一束极好的梅花，说是少奶奶房中总是插着梅花，想来定是最喜欢梅花，少爷那兴致勃勃的样子，至今还记得。”

　　听了悦儿一番话，疏影说：“悦儿，你说，少爷他，还会愿意为了我，天寒地冻地寻找一束梅花吗？”悦儿肯定地点点头，连连说：“会的会的，少奶奶，少爷对您，当真是一片真心，不过少奶奶总也不理会她，连句话都不给他，不是让他更寒心吗？”

　　疏影这才叹出一口气，她望了望梅园，搭了悦儿的手，离开了这里，如今美景依然，却没有一个可以共赏的人，去了，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疏影回了屋子，思量了很久很久，她如今满脑子所想的，如何和少卿能够有所缓解。

　　同样冰天雪地的京城里，少卿亦在思念疏影，如今发呆，愣神，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正在无所事事的时候，郑家派人来了，“陈少爷，老爷和夫人备了热锅子，请少爷同去乐一乐。”少卿停顿片刻，收拾停当，随着走了。

　　如今少卿同崇如和青梅，倒也比往日好些了，崇如想着再缓解缓解，也许能够解开更多误会。这寒冷天气，大家一起乐一乐，也不至于让少卿在府里太过冷清。

　　少卿到了郑府，看见夫妇俩如此周全款待，倒也颇为感动，毕竟离家已久，能够在这京城中有个说话聚会的地方，实属不易。大家坐了下来，寒冷天气中品尝热锅，实在是让人觉得暖融，崇如烫了酒，热热闹闹地吃起来。

　　今日倒是崇如吃的多了些，看着少卿来府中颇为高兴，他心里石头稍稍落了地，想着往日种种，仗着天冷，一杯接着一杯，青梅也不相劝，只为着他们高兴也就算了。

　　饭后崇如直说累了，撑不住也就去小睡了，青梅叫了丫头，让服侍少卿在客房里歇了。少卿只是略略躺了片刻，许是吃的多了些，加之热酒的缘故，感觉十分燥热。

　　他起身来，慢慢在园子里逛着，丫头在后面跟着，少卿走了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停云”，也就走了进去，四周随意转了转。忽然少卿瞥见角落一点红色，便问了丫头：“如今梅花都开了吧？”丫头点头，少卿便想后面园子走去，果然是梅红一片。

　　想起那日和疏影来到郑府，几人来到此地，大家相约今年冬日一起来赏梅花，不过大半年光景，便是物是人非了，想到这里，少卿不觉也红了眼圈，想起那个爱梅的女子，“影儿，林府里的梅花也开了吧，不知你看到满园梅花，可否想起少卿？”

　　丫头见少卿愣愣地，忙说道：“这里原是一片空地，后院房子长期没人住，也没想着种些什么，那会儿林老爷和林小姐来了，住在此地，老爷才觉得该打理一番，后来就移了梅树，种在此地，不过几年功夫，倒也成了一道景儿了。”

　　少卿听到丫头这么说，不觉又想了许久，然后问道：“是那年栽下的？”丫头答：“是啊，不久就植下了，我们都说，是为了夫人呢，夫人不就是‘梅’吗？”少卿看着满园红梅，竟然笑了，喃喃道：“这是红梅，不是青梅，艳若桃李，真真是小园里藏娇颜呢。”

　　不等崇如醒来，少卿就向青梅告辞了，直说还要准备明日课业，就匆匆走了。青梅看着少卿远去的背影，连忙问了刚才跟着的丫头，丫头直说园里四处走了走，在梅园里停留了片刻，也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青梅想了许久，若有所悟。

　　少卿回到陈宅里，一个人静静地在书房里坐了很久，他看着跳跃的灯光，不时地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情。仍然没有疏影的音讯，少卿眼前浮现出那一片梅林，红得耀眼。

　　眼见着不过数日就是新春佳节了，疏影正在赶制礼物，她选了上好的衣料和皮毛，想着给少卿做一件披风，冬日里披上，定能让少卿暖在心头。疏影对叶儿说：“这件披风还有几日便可完工了，到时候送了去京城，少卿一定知我心意，除夕夜，我们定会团圆如初。”

　　叶儿见疏影心情也好了许多，日日都在赶制披风，便回道：“大小姐如今才明白了，少爷固然千般宠爱大小姐，可是因了那件事的缘故，误会重重。若是大小姐如今送了礼物去，不知少爷高兴成什么样子，便再也不会误解小姐了，偏偏拖了这么久，我看的都着急。”

　　“谁又愿意如此呢，很多事情，身在其中，不知为何，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不过一瞬间的事情。”疏影轻声说道，眼睛仍然不离了手中的活儿。

　　疏影也有一两日没去佳玉处了，孩子日渐长大，也比刚出生那会儿少了许多忙乱。叶儿端了新熬的汤水端去给佳玉，佳玉抬头问道：“你们大小姐最近忙些什么呢。”叶儿答道：“少奶奶，她给咱们二少爷做衣服呢，说是做好了，大新年里就可穿上了。”

　　佳玉欣喜道：“果然？疏影这孩子，总算是明白些了，先前觉得她是自己糊涂了，竟不知日日都在想些什么，如今看，倒是不担心了，他们二人，团聚也是不久的事情。”叶儿点头道：“是，和纳兰小姐说笑了几日，好似忽然明白了似的。”佳玉默默点头赞许咏嘉。

　　“往后好生照顾大小姐，你，还有悦儿，我瞧着都是机灵的丫头，多开解她，别引得她总想起从前的事情。疏影玲珑女儿心，你们啊，多留心。”叶儿点了头。

　　这些日子里，家家户户又该忙着过年的事情了，大红灯笼和绸缎又进了千家万户，不过是年年如是，但又少不得如此。林府依然也是张罗着节庆的事情，疏影听得外头忙乱，问悦儿：“如今又忙开了？年年如此，有什么趣？”

　　叶儿笑道：“形单影只当然无趣，若是有人伴着，赏灯猜谜，欢欢喜喜可就有趣了！”疏影想着去年，和少卿一同在雪地里，看着烟火，玩着小灯笼，两人冻得脸都红了也舍不得进屋去，只玩到凌晨筋疲力尽才去歇息。

　　如今又快到除夕夜了，疏影想着今年的除夕，少卿会送她什么礼物，给她什么惊喜，他何时才会来接他呢，是不是从前种种，过了新年，就真的都过去了，疏影默然。

　　披风终于做好了，叶儿和悦儿连连赞叹，叶儿说：“从没见过大小姐做过这样的东西，从前见过小荷包小玩意儿，这个倒是真没见过呢。”悦儿也说：“咱们少奶奶当真巧手，这样的衣裳披在咱们少爷身上，不知怎么风光呢。”疏影笑着看着她们，十分高兴。

　　这一日，天气格外好，阳光照进屋里，疏影看见泻进来的光束，说：“这样好的天气，不出去走走太可惜了。”正准备出屋子，来了个丫头，手里拿了锦盒，对疏影说：“大小姐，京城来的东西。”疏影接过来，精致的盒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打开锦盒，又是一身精致的冬装，还有几件首饰，疏影拿起首饰瞧了，倒是精美的款式。盒底，一封信件躺在那里，疏影有些惊喜地拿起来。

　　打开信笺，不错，正是疏影日日盼着的，少卿的亲笔来信。疏影拿着信纸，竟然有些忐忑起来，拿着信纸的手也有些颤巍巍的。

　　疏影呼出一口气，她握着信纸，认真地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