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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咫尺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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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少卿都没有走进里屋,他回家来也只是进了书房,好久都不出来。少卿依旧会找了悦儿或者是叶儿,问疏影的情形。答复都是令他焦心的,但是无论是着急还是担忧,他都没有走进屋子里。有时候脚步已经走到门口,最后还是没有跨进那一步。
这些天里,疏影已经流干了泪水,她期盼的眼神也不再向门口看一眼。那个人,终不会再来了,她渐渐吃了东西,她把端来的汤水一饮而尽,惹得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她看着她们笑道:“很奇怪吗?你们不是日日劝我吃喝嘛,如今我吃了,也喝了,该睡了。”
陈府和林府都得了疏影小产的消息,陈府一片叹息,大少奶奶玉颜请求了陈老爷上京,并且表示把疏影带回家来。陈老爷和夫人觉得尚可,便吩咐了玉颜千万安慰疏影。
林府里,林老爷和夫人一连伤心了好几日,佳玉焦急万分,几番说要上京城看望疏影,无奈家人都不同意,她挺着肚子,只得让顷禾再往京中去一趟,务必要劝劝疏影,好生将息。
青梅也在家中思量了好些日子,最终她还是上了马车,决定去看看疏影。当她走进陈宅,一片安静,下人们仿佛都无精打采,叶儿见了青梅过来,连忙请了进来。青梅放下带来的补品食材,进了里屋,一眼瞥见床上躺着的疏影。
不过几日不见,疏影消瘦了一圈,脸色暗淡,抬头看见青梅前来,疏影又红了眼圈。青梅坐到疏影身边,拉了她的手,看着她毫无颜色的脸,内心十分怜惜,疏影望着她,许久,才说道:“夫人,到了今天,你真的不恼我吗?”青梅低下头,抿着嘴摇了摇头。
“到了今日,妹妹还要问我这个问题吗,当初尚不会,更别说如今呢。”疏影忍不住眼泪还是淌了下来,她如今脆弱不堪,一句话,一个眼神,她都能够落下泪来。青梅见了,连忙帮她擦拭了泪水,“妹妹,这可使不得,如今再这样,往后是要落下病根的。”
“我如今还怕得什么,横竖什么都没有了,我只能自暴自弃,了却此生了。”青梅看她一脸绝望的样子,大感意外,她忆起曾经那个神采飞扬的纯真少女,看着如今的她,不觉一阵心酸,“疏影,你可记得你当初的样子么,那个天真率性的小姑娘,那样地开心。”
疏影笑笑,靠在床边,眼睛里有了一丝光彩,她看着帷帐,轻轻地说:“夫人,若是人生能够重新来过,我当真不想如此,如今才知,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半分。”
眼见疏影吃了些食物,青梅又陪着消磨了大半日,她才累的睡着了,青梅收拾了准备离去,临行前吩咐了悦儿要多开导,让叶儿有事情就来府里告之。不想刚刚出得门来,就碰见了少卿刚刚回来,一脸倦容,“夫人,你来了。”
青梅见他如此,轻声说:“都是前尘往事,少卿,你也是聪明人,总会想明白的,我尚且从不怪罪疏影,你们又何必相互折磨呢。往日的大小姐疏影,连路人都要多看她几眼,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今日竟说起什么自暴自弃,了却此生的话,你觉得这还像是疏影吗?”
少卿鼻子一酸,他看了青梅,“夫人,多谢你来看她,我们之间的事,我也不明白,我想见她,我对她的感情,不比往日少半分,可是我有时那么害怕见到她。”说完,兀自进了屋里,青梅叹口气,上了马车。
少卿进屋来,行至后院,他驻足在疏影门外,久久地看着门前的帘子,如今,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一步跨进去,是那样得艰难。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叶儿端了东西出来,他才转身离去,叶儿看着他依然进了书房,头也不回。
这以后的日子,不过是玉颜来安慰了几日,后来顷禾又来了几日,都瞧出了二人的不对,但是谁也问不出什么。看着二人这样的情形,也都无可奈何。
日子就这么静悄悄地过了,疏影也出了屋子,不过是在少卿不在的时候,一旦到了少卿回来的时候,疏影仍然进了屋子,吃饭,看书,愣神,不过是各自干着各自的。
有时候叶儿也会小心翼翼地劝疏影,让她去跟少卿说话,疏影一仰脸,说:“我跟他说什么,说我和师兄从前的情形吗,说我们如何亲密,说我们无可奈何,还是解释我那天的举动,完全是为了师兄妹的情义呢?”叶儿也只得叹气摇头。
悦儿看着二人同在屋檐下,却这般相处,也不知如何是好。她跟叶儿只能干着急,眼见着两人虽然隔着咫尺的距离,却好似陌生人一般出出进进。
这年的雨水突然就多了起来,刚来京城时候的好天气,如今全都变了脸,整天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雨水天气,人变得格外惆怅起来,疏影常常看着屋檐下的水珠发愣,足足能盯上一整天,没有表情,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一滴一滴。
从前疏影在阁楼上受过伤,如今到了雨天,身上关节竟然分外疼痛起来,加之京城房屋布局,大都没有阁楼,疏影的腿痛也格外疼起来。这日叶儿一早拿了药,在小厨房煎了,少卿突然过来,问道:“她怎么了,病了吗?”一脸的焦急神态。
叶儿见他着急,心里也有几分气他不去看望疏影,说道:“少爷有所不知,那年小姐从阁楼上摔下来,十分厉害,足足养了好几个月。在府里的时候,家人照顾的好,倒也还好,如今阴雨连连,咱们这屋子也十分潮湿,小姐的腿,时常疼痛得厉害。”
少卿过来,接了叶儿的勺子,慢慢地看着煎药,他没有说话,眼泪却滴落在药罐里。本来还有些怨气的叶儿见他此状,一时又觉得十分可怜,只得到旁边去拿碗,避了。
待得药端上来,叶儿对疏影说:“大小姐,刚才少爷见了我熬药,知道了您的病痛,心疼地眼泪都滴到药罐子里了,少爷他,还是心疼大小姐的。”疏影看着药碗,想着他落泪的样子,拿过来,慢慢喝了,轻声道:“他不会原谅我的,我知道。”
京城的天气,仿佛老天在哭诉,雨水还是没有断。疏影每日只是憋闷在房中,加之腿痛的厉害,也只能在房里歇着,无事消磨,一日日听着雨声,一点点等着天黑天明。
这天,少卿找了叶儿,叶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少卿,“叶儿,我看她腿痛总也不见好,林府里她总是待在阁楼中,如今这平房屋子只怕太潮湿了,不如你带了她回去住几日吧。”
叶儿惊恐地看着少卿说:“少爷,你什么意思,你是不要我们小姐了吗?”少卿回道:“你听不明白吗?她受过伤,前些日子又,哎,这里太潮湿,不适合养身子,我想着,也许回去住些日子,她见到了亲人,心情会好些,你不要想多了。”叶儿这才点点头。
晚上叶儿对疏影说了今日的事情,疏影听了,淡淡说道:“这是他说的吗?”叶儿点点头,疏影望了望书房的方向,缓缓低下头,说:“正是呢,我也真的想家了,好想爹娘,想哥哥,玉姐姐,回去住了也好,嗯,如今我也不大好往郑府里跑了,明儿差人告诉夫人吧。”
隔了一天,青梅来了,她望着疏影,看着已经打点好的行李,说:“真的要走了吗?那以后,又如何呢?”疏影看着青梅说:“我也不知道,往后再说吧,这里,太闷了。”青梅扶着疏影出来,叶儿她们拿了行李,出了屋子,疏影看看书房,停了一刻,而后目光投向门口,顷直朝着马车走去,青梅握了疏影的手,“回去了好好将息。”
马车离着宅子越来越远,疏影目光淡然,悦儿和叶儿依依不舍地往后面望去,疏影稍稍一仰头,泪水只在眼眶里打着转,终于忍住,没有掉下来。
车子离着京城越来越远,疏影听着马蹄声,竟然有一丝苦笑。这京城真的不是适合她的地方,每次兴致勃勃地来,到头来只是失魂落魄地离去。前一次带着思念,这一次带着满身伤痛,她闻着漫上来的泥土气息,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回家。
青梅回到府中,崇如迎上来问道:“如何?”青梅摇摇头,叹道:“她走了。”崇如一下子觉得心里空了,自之前的事情出了,疏影没有再来过郑府,他也不好上门去看疏影,想着那个孤单单地身影,如今只身走了,他心里担忧起来。
“之前有过摔伤,听悦儿说,近期总是阴雨天气,腿痛的厉害。再者说,他们二人,竟然几个月一句话也没有,想着疏影也是心都伤透了,如今才走了。”青梅叹道。
崇如呆坐着,一句话也没有,他想起来那年,疏影从楼上滚下来,正好落在他的面前,那样绝望伤心的眼神,痛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想来如今,心里的痛,应该不比那时候少吧。
“回了家也好,父母兄嫂也能安抚安抚,也许时间长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或者,慢慢忘却吧。疏影不是一个懦弱的女子,我相信。”青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