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秋娘子

53、园中贵妇

　　次日少卿早早就辞别了林家人，为着京城的安置只得如此，走之前叮嘱了叶儿和悦儿，让好生照顾疏影，疏影送他离去，少卿依然探出头来，依依不舍。

　　佳玉拍了疏影道：“如今你和我二哥，也算如意鸳鸯，看你们神情，倒是十分和美了？”疏影回看了佳玉，知道她有所疑虑，“玉姐姐，你也不用探究，我跟你承诺过什么，一句都不曾忘记，少卿待我，自然不用说。我也不会负了他，自然敬他爱他，一心一意陪伴他。”

　　听了疏影的话，佳玉还是摇摇头，疏影道：“怎么，玉姐姐不信我吗？”佳玉摇头道：“不是，我是说你的心！他是我哥哥，我自然希望他能得偿所愿，但你也是我亲妹妹，我怎么不疼你呢，我是说你的内心里，当真快活么，当真没有遗憾吗？”

　　这会儿疏影才算真正明白过来佳玉所担忧的，她看着佳玉说道：“忘却自然是苦楚的，割舍也是不易的。我出嫁的那一刻起，内心里已然封存了过往的种种，父亲曾经说过，也许我身在其中，往往容易迷惘，不如走出去，也许另有一番天空。如今我也算明白你们的一番苦心，少卿这样的男子，怎么不值得人爱呢，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若是别的女子，可能比我还要更加爱慕他，心疼他，让他比现在得到更多呢。”

　　佳玉挽了疏影，说：“好了，我明白了，当初这事情是我再次提及，最终两家达成了心意。说起来，如果你们好，自然我欣慰，若是别的，我当真要悔过一辈子了，不要再说什么别的女子了，少卿所希望的，就是你疏影能够陪伴在他身边，如今我看他也是十分满足的。”

　　正是春末季节，园中也并不是十分热，两人索性就这么在园子里闲逛了起来，“哎，如今你也去了，这园子当真冷静得很，我不过每日带着小翼儿，陪他玩耍，闲了陪陪娘和几位姨娘说话，要不就是兰儿和心儿缠着我，真怀念咱们一处作伴的日子啊。”

　　看着佳玉如此感怀，疏影也不觉叹了一口气，“往年这园子里多热闹啊，如今虽说繁花似锦，倒有种说不出的凄凉。最热闹的那会儿，青梅夫人，采薇，小宛，还有……哎，看看我，不过才离了一年，竟然像个老人似的，怎么老气横秋起来了。”

　　佳玉知道她无意提及，连忙说道：“可不是嘛，如今园子果然冷清了，这几天天气甚好，咱们不如接了咏嘉来，大家一同说笑。往后你去了京城，也不知有什么时间再在一处了。”疏影听到要接咏嘉来，也欢喜道：“好，这不过一年多，往后咏嘉也有了孩子，咱们几个可就再难相聚了。”佳玉点头，立马吩咐了人去往刘府。

　　疏影逗着小翼儿，看着他咿咿呀呀说着简单的字，轻声说道：“小翼儿，快快长大吧，长大了姑姑带你玩去啊，哪里好玩就去哪儿，咱们远走高飞，好不好啊？”佳玉看着疏影的样子，笑着咯咯地，“你以为永远这么清闲啊，有一天你也添了喜，看你还四处瞎逛去。”

　　不想疏影却红了脸，佳玉笑道：“哎呀，我的大小姐，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说起这个还红脸呢，这是迟早的事情嘛。”疏影只管逗着小翼儿，并不搭理佳玉，佳玉见她还是如少女一般，也只得收了话头，也过来逗着小翼儿玩。

　　这几日，疏影和佳玉只是赏花饮茶，要么就是带着小翼儿玩耍，正在亭子里待得无聊，只见丫头领了一袭蓝色衣服的人进来，疏影喊道：“咏嘉，你可来了，这边！”佳玉看见，也站了起来，咏嘉一身蓝色衣衫，听得召唤，连忙走了过来，“佳玉姐，疏影，你几时来的，我都一年没见着你了！”二人连忙让咏嘉落座，上了茶，咏嘉拿着绢子擦汗。

　　二人看了咏嘉，倒是比先前圆润了些，可能是走的快了些，脑门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倒越发红润起来，佳玉叹道：“看你如今，越发好了，刘容公子果然不错，顷禾说的对！”咏嘉微笑了，问道：“刚去看了老爷和夫人，怎么也没见着兄长，如今倒越发忙了呢。”

　　“你不知道，如今京城也渐渐正常了，顷禾想着恢复京城的生意呢，如今几家店面都忙得很，他是喜欢做这些，辛苦些倒也充实。再说往后疏影和少卿也在京城了，大家总也能有个照应，顷禾总是想的周全。”听见佳玉说了，咏嘉羡慕地看着疏影说：“你这大小姐，到底有多少福气，走到哪儿都有亲人庇护着，命也未免太好了。”

　　疏影只是笑，忙转了话锋对咏嘉说：“如此说，你也让你们家刘公子把生意再做大些，到了京城，咱们还能天天在一处，也不用在这里羡慕我了呢。”说道“京城”，咏嘉还是低了头，疏影意识到一时失语，看了佳玉，佳玉沉吟下，说：“如今风波都过去了，只要大家都还好好地，就快快乐乐地过安生日子吧，咏嘉，你不要多想啊。”

　　咏嘉也淡淡一笑，看了看旁边随风摆动的柳树，叹道：“我本如这风中柳树，也是鲜芽嫩枝一般，一朝风起，只能随风飘动，好在时过境迁了，我如今也得了好夫婿，也有义兄和嫂子，倒也没有不知足的了，不过要踏足京城，必要一番伤感了。”

　　闻得咏嘉感怀，三人都住了口，看着园中万物，红花翠叶，溪水汤汤，疏影叹道：“如今我才理解父亲当年，那时候说到踏足京城，竟然是鼓足了勇气。少不更事的我，不明白这么近的的京城，怎么就像一场梦一样，那么难以接近，现在看来，人总是如此了。咏嘉，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佳玉见气氛如此，若再如此下去，就要惹出一番眼泪了，连忙拉了她们说：“走，上疏影屋里去，这会儿也热了，咱们瞧瞧别的去。”

　　晚上，佳玉陪着聊了好一阵子才回房去，疏影和咏嘉洗过澡，一起躺在疏影的床上。“咏嘉，咱俩这几日尽可说些知心话了，你我还从来没这么亲密过呢。”咏嘉也笑道：“是了，说来，我来这里快三年了，如今和林府也有了不解之缘，顷禾，佳玉，还有你。”

　　“记得第一次见你，只觉得眼光灼灼，眉目间尽是英豪之气，心想必定是个直率的女子，而且最难得的是落魄至此，却也不卑不亢，仍然那么坚强努力地活着，虽说在店里，少不了哥哥的照拂，你自己也确实不易，总是尽心做事，一件件华丽的衣服，都在显着你的尊严体面。咏嘉，如今你这样圆满，一点也不意外，本就是是你应得的。”

　　疏影一番赞叹，咏嘉叹了口气道：“哪里就这么好，让你这么夸赞，能够认识你们，才是我的一大幸事。”“你当真都忘记了吗？”突如其来的一句发问，咏嘉怔了片刻，“忘记，想必谁能没有那么容易，少女心事，哪就那么容易忘记了。而且，那些也是些美好的事情，我何必忘记呢，一番照拂，南郊生辰，拟定终身，都是他，曾经只能凭窗而望，如今我却可以大大方方来问候，而且彼此家人都不尴尬，我走了出来，我如今真的很好。”

　　继而又叹了一口气，咏嘉接着说道：“你知道吗，疏影，当日告诉我是刘府公子，我丝毫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要名正言顺地嫁人，平息了流言，我能有个归宿，从此大家都能安然来往，再不尴尬。可是进了刘府，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难得的人，他只是个商户，说不得几句诗词，可是他的关爱是真切的，她真心待我，我怎么能不动容呢。”

　　不知怎么地，听着咏嘉一番话，疏影脑子里竟然出现了少卿的身影，他那么白净的一张脸，那样顷长的身材，总是那样温柔的目光，疏影闭了眼，仿佛听得他说：“影儿，我不在身边，你还好吗，是否吃的顺心，是否又贪凉，一个人站在风口里呢。”

　　“咏嘉，如果，当初哥哥也有心于你，你也会如今天这般吗？”咏嘉突然住了嘴，她侧过脸来，看了疏影，继而又笑道：“疏影，你当真是痴了，这世上的事情，有‘如果’吗？谁也无法预知，谁也回不到当初，若是一味这样思量，那人，真的只有自苦了。”

　　是的，人人都道疏影聪慧，此刻她才觉得咏嘉才是真的睿智，她曾经那样深深爱过一个人，在自己最为低谷，最需要依靠的时候爱上那样一个出色的男子。可是如今，她却依然能够去经营自己的生活，而且活得越发有滋味，当初那般，她都未有过半分愁苦，如今遇到另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必定也能知道自己该如何生活。

　　疏影回忆起当初定亲，后来和少卿两次见面，再后来二人的婚后生活，她总是把自己的心牢牢守住，生怕自己掉以轻心，生怕自己想起从前，却没有真真切切去感受他们的生活，她一味地接受，一味地动容，她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思吗？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少卿了，她想起他暖和的怀抱，他总是把她抱得紧紧的。一年来，他们一天也没有分离过，此刻，少卿应该也是想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