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秋娘子

52、花开时节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陈府“心影居”里，尽是桃李争妍，园中花香四溢，光是这已经叫人看不够，前院后厅，还摆了好些时兴的盆栽，极尽绚烂。疏影正侧卧在前院的躺椅上，看着一本少卿新寻来的书，上面内容新奇，着实让疏影看了眼界。

　　正看得认真，少卿进了院子，看着她还沉浸在书中，忙唤了悦儿说：“如今虽说已经春暖了，上午还是有些寒气，未及午时那么暖和，怎么让少奶奶就这么在院子里坐着。”悦儿连忙拿了披风来，疏影见了，轻笑道：“是我嫌有些闷了才挪到院子里呢，再说这会儿也是有些暖风的，何苦又说悦儿。”“你啊，要不起来活动活动，看得那么入迷。”少卿回道。

　　疏影合了书本，叶儿收拾了放进屋里。悦儿过来上了茶，二人就在树下说话。“影儿，今儿我可有好消息告诉你，咱们年前就筹划着京都大学堂的事，父亲也没少出力，也亏得岳父举荐，如今我可考上了，名单也下来了，我们立马就能上京城了。”

　　疏影喜出望外，“真的吗？你果然考上了，京都大学堂，天下学子的希望啊，我就说你不错，果然是不负众望。”看着疏影如此开心，少卿更觉得心里更加愉悦，说：“虽是自己考得不错，也亏得父亲和岳父的一番推荐，父亲虽在朝中，不过要论及翰林院的威望，还是岳父更为得力，我纵有满腹诗书，没了他们举荐，哪有今日呢。”

　　“那你何时上京，来的突然，如何安排呢？”疏影问道，少卿慢慢踱步院中，看着园中花草，慢慢说：“我本不爱功名，人人都说进了这学堂也是图个功名，我却不以为然，如今这学堂，聚集古今中外各类精英学者，我若去了，必能学到更多。疏影，你知道我的心思，我只想再多学些，如今既然考中，必然潜心钻研学问。现在我成了家，必然要定居京中，你不必担忧，你只管跟着我，我必然给你一个满意的居所。”

　　听得少卿如此打算，疏影只道：“我当然知道你事事都有安排，往后你入了学堂，家庭琐碎也可让我替你分忧，总不能让我什么都不理会，一味地享清福吧。”

　　“你只管赏你的花儿，看你的书，别的，什么都不要操心，我必让你事事如意。”少卿握着疏影的手，笑着答道。疏影见他如此，也不再说什么。少卿继续说道：“这所宅子，父亲也让就这么空着，往后咱们回来了，仍然住在这里，疏影，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你喜欢的，我一定让他们好好看护着，谁也不能乱动。”

　　疏影瞧着少卿的背影，想着嫁到陈府的这一年光景，他果真如当初承诺的那般，没有让她有过半点操劳，连日常饮食起居都要亲自问过。疏影这一年，是暖融的，她感受到真真切切的呵护，少卿的一个笑容，一个眼神里，都是满满的爱意。

　　夜晚，少卿看着疏影在镜子前卸妆，不禁轻声感叹道：“我的影儿，当真是世无双的绝色女子。”疏影嗔道：“容颜会老，你能如何？”少卿见她脸色红润，微微撅着嘴，便叹道：“我定有驻颜术啊，你怕什么？”两人都笑起来，少卿抚摸着疏影的秀发，“影儿，过两日就要上京城了，想着住所还没收拾妥当，我先去把宅子收拾了，如今一去学堂，再回家就要等到假期了，不如你也去林府住几日，看看父母兄嫂，等我收拾妥当了，再来接你。”

　　疏影听了少卿的安排，心里也觉得甚好，便说道：“如此也好，往后回府里的时间越发少了，我回去住几日，你只管忙你自己的事情，等到一切妥当，你只管来了书信，我让哥哥送我，也未尝不可啊。”少卿连连摆手道：“不行，我一定要亲自接了你，方才放心。”

　　翌日，少卿帮着收拾了疏影的随身东西，吩咐了让叶儿和悦儿都跟着。疏影拜别了陈家人，才上了马车，少卿千叮咛万嘱咐，总怕少了什么，连悦儿都说：“少爷您尽可放心吧，这一路也不算太远，我们一定让少奶奶舒舒服服地到林府里。”

　　马车已经走了好远，少卿还站在原地，只到马车不见踪影，身后的少寅和玉颜说：“回去吧，马车都没影儿了，别呆看了。”少卿这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屋子。

　　一路上叶儿和悦儿叽叽喳喳说着，疏影倒也觉得一路惬意，叶儿道：“少爷可是吩咐了，一路上见小姐累了就闭嘴，若是烦闷了就讲笑话。”悦儿也笑个不停，说道：“我们少爷从前可不是这般模样，那会儿就爱读个书，如今少奶奶来了，咱们少爷倒成了天下第一多事的人了。”三人笑个不停，疏影脸上笑着，心里也乐开了花。

　　转眼已经走了半日，这会儿正是正午，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加之马车里本就憋闷，叶儿取了水来，悦儿在一旁忙着拿点心。疏影忽而觉得耳边有声音传过来，好似越来越近，慢慢地，叶儿和悦儿两人也对视了一眼，三人都仔细听了。

　　果然是有马车驶来，而且是跑得飞快，三人不觉紧张起来，悦儿掀了帘子，往后看去，只见后面尘土飞扬，疏影问：“如何，什么人？”悦儿再仔细看了，说：“跑得好快，咦，我怎么瞧着，像是咱们家的马车啊，呀，是了，是咱们家的马车。”

　　疏影忙让车马停了，叶儿扶了她下来，后面的马车追上来，也停住了，正在三人疑惑间，那马车里下来的人，分明是少卿。疏影连忙上前，看着满脸通红的少卿，脸上还有细微汗珠，少卿道：“我多怕追不上你，这一路把我急坏了，终于赶上你了。”

　　疏影抽了绢子替少卿擦拭头上的汗珠，嗔怪道：“你看你，何苦又追了来，如今虽说是春季，这正午时候天气也热了，看你这一头汗。”少卿见她心疼，忙握了她的手说：“我何时让你一个人出过门，心里总也放不下，索性收拾了行李，陪你一道回去，明儿我再上京城，如此我也安心些，在家里，空荡荡的，想着你一个人在路上，心里总是发慌。”

　　叶儿忙让二人上了前面的马车，她和悦儿自上了后面的车子，疏影拿了水，让少卿喝了，少卿只是一脸笑意，“往后我也不让你一个人出门，我如今可是知道了，没有你在身边，真是没有比这个再让人难受的了。”一脸天真，疏影一边微笑，一边摇头。

　　两人说笑着觉得时光也快了，一会儿也就到了林府，听得人来报，顷禾和佳玉忙来迎了，两月有余，疏影和佳玉像是久没见着似的，亲亲热热挽了手，看着同来的少卿，顷禾也奇怪起来，问道：“不是说去京城了吗？”少卿道：“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我明儿再上京城去。”顷禾和佳玉都笑起来，疏影在一旁倒不好意思了。

　　见过了林老爷和林夫人，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坐在一起吃晚饭，林沐之吩咐道：“再给大小姐屋里添些花！”疏影说：“爹，如今兰儿和心儿都是大姑娘了，早说把阁楼给了她们，爹怎么还留着呢，我回来不过几天功夫，往后给我留个房间就是了。”

　　林沐之摆摆手说：“好，往后再说，你的屋子，你回来习惯些。”少卿见林老爷宠爱至此，也说道：“爹总是偏疼影儿的多！”继而低声对疏影说：“知道为何我如此诚惶诚恐么，我总怕不合你心意，不如你在家中这般自在！”疏影也回道：“爹总是如此，你别理会！”

　　饭后少卿和疏影回到绣楼，依旧布置得舒适干净，叶儿说：“怕是以后老爷要永远留着，早知如此，小姐当日不如不说，这下两位小姐只能干等着了。”疏影也只得叹口气，一天下来，也是十分疲累，她坐下来，看着屋里的一切陈设，心里有免不得一阵怀念。

　　自从出嫁以来，疏影总是试着忘记很多事情，这座小楼，是她闺中十七年的记忆，如今离去一年，回到这里，依然止不住往日的种种思绪。这座小楼里，有欢快的童年，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少年时代。她又忆起那年，父亲带她第一次远离家园的情景。

　　正思量间，少卿在一旁看着她，疏影回过神来，少卿在一旁坐了，问道：“影儿，一天颠簸，可是累坏了？”疏影看他关切眼神，说：“还好，刚洗了澡，倒是觉得浑身放松，没了力气，不如咱们歇着吧。”少卿扶住她说：“不急，再让叶儿打了水，泡泡脚，最能去乏的，看你也是太累了，你只管坐着，等着。”

　　疏影看着他，刚吩咐了叶儿去打水，又让悦儿去整理床铺，这一年多来，都是如此细心周到，她不禁责怪起自己，无端端又想起了过去，想起来那年的事情。但是思绪从来不由人，到了一定的环境中，仿佛一张巨大的网，由不得你自己控制，从前的种种，一下来都扑过来，疏影只得闭了眼睛，任由他们一股脑儿地袭来。

　　少卿看着疏影，像是累了，又好似有满腹的心事，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只要回到林府，疏影总是不经意间就紧缩了双眉，低着头，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