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秋娘子

46、莫再思量

　　大年初二，顷禾带了佳玉和襁褓中的儿子，直奔知府陈家。因为带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必然是奶娘丫头也坐了一车，浩浩荡荡好不热闹，到了陈府，老爷夫人见了外孙，自然喜爱无比，一家人逗着孩子，十分高兴。

　　待得用了饭，一家人坐在一起无事闲聊，顷禾才对陈老爷说道：“二哥和疏影的婚事原是早定了，奈何疏影受了伤，如今也大好了，目前只是在调养中，无甚大碍，如今也让爹给他们确定个日子吧。”陈老爷笑道：“早盼着了，我们已经安排妥当，只等迎娶了，日子当然也要尊重林老爷的意思。”

　　佳玉接着说道：“是了，爹娘都觉得二月十二日子甚好，我们也觉得很好，爹爹只管安排就是了。”陈老爷点头道：“好，那就是二月十二。”顷禾和佳玉相视一笑。

　　到了少卿房中，佳玉拱手道：“恭喜二哥，就要达成心愿，抱得佳人归了。”少卿低了头，微笑不语。佳玉笑道：“二哥，我们疏影当真是个好女子，之前跟我表露过，不太想去南方，不知道二哥婚后如何打算呢。”

　　顷禾听完连说：“那不成，二哥有自己的打算，疏影也不过是随意说说，她能知道什么。”少卿看了二人，对顷禾说道：“我早先就觉得南方不大合适，去了一年，也不过如此，原本我是愿意京师学堂的，后来因着朝廷的缘故也就耽搁了，往后再看吧，还是直隶或是京城比较合适吧，总在远处飘着也不太好的。”

　　虽是简单一席话，还是很让顷禾动容，看着未来的妹夫，看着璞玉一般的少卿，顷禾道：“能对疏影若此，疏影来到府里，定会好好持家待人，不负你一片深情。”

　　反倒是少卿摆了摆手说：“疏影那样的女子，只需要每天快乐地生活就够了，哪里就要操那些闲心了，我不会让她有一点点的操劳，林老爷那样疼爱她，既然舍得嫁与我，我必然爱如珍宝，每日悉心呵护就是。”

　　顷禾和佳玉十分欣慰，再也不说什么，心里暗许。本就是亲上加亲，如今见到少卿如此表白，更是欣喜。从少卿房中出来，佳玉一路兴奋得很，她扶着顷禾的手臂说：“我恨不能现在就告诉疏影，她是多么幸运，少卿能够如此待她。”

　　见到佳玉如此兴致，顷禾也笑着说：“好，赶明儿你一下马车就告诉疏影，看你欢喜的，如同小孩子一般。”说完爱怜地摸摸佳玉的头，佳玉一撅嘴说：“怎么了，你不喜欢么？”顷禾见她越发娇嗔起来，只得摇摇头说：“真是个小孩子。”

　　在陈府这几日，无非是吃席见客，林沐之声名远播，陈老爷对待顷禾更是热情款待，加之佳玉在林府也过的很好，如今又是亲上加亲，陈老爷见了顷禾和佳玉，总是笑得合不拢嘴，临走前，再三叮嘱问候林沐之夫妇，还厚赠了礼物。

　　马车里，佳玉依偎在顷禾身边，说：“父亲说的没错，能够与林家结缘，真是福气，我能有你疼爱，少卿又得了疏影那样的玉人，真是世间美谈。”顷禾拍拍佳玉的肩说：“那也说明我们陈家有福啊，你就安心吧，一路颠簸辛苦，你稍微躺会儿吧。”

　　林府里，疏影正等候着兄长归来，说好的今日能到，她如今十分依恋家人，这几日少了顷禾和佳玉，还有刚刚出生的侄儿，她已经觉得十分不自在。她走出门口，翘首张望，叶儿忙在后面说：“小姐，如今天气冷，仔细又着了凉，可不敢再这么大意了。”

　　疏影并不搭理，听着远远的马车声，连忙道：“是哥哥和玉姐姐回来了，是他们！”果然一会儿工夫，马车就驶到林府门口。佳玉看见疏影，连忙道：“怎么就出来了，这么大冷的天，赶紧进去吧，我们一会儿就进去了。”

　　佳玉下了马车，后面车子里奶娘抱了孩子，一行人下了车。疏影搀了佳玉道：“玉姐姐，一路还好，我可想你了，这几日府里少了你们，连点生气都没有了。”佳玉连忙和疏影进了屋里，顷禾自去了林老爷处问安。

　　晚间，佳玉到了疏影处，告诉了两家已经议定二月十二迎娶，疏影点点头，不再有任何表示。佳玉看着疏影十分平静地接受，说：“我二哥已经决定不去南边了，只等着京师学堂的信儿了，顷禾一再担保你会做个好夫人，没想到二哥说娶你就是要拿你当珍宝，不让你有一丁点儿操心的，如此一来，父母和我们，都可以放下一颗心了。”

　　“难为他一片心，上次他来，也曾许诺过的，如今当真为了我，真是难得。”佳玉点点头说：“你知道就好，从前我只知道二哥是个书痴，不想也是个情圣，为着妹妹，不晓得花了多少心思，往后去了，必定让你心满意足。”疏影低下头，若有所思。

　　离着婚期只有一个月时间了，疏影这些日子倒也正常，每日里和弟弟妹妹说笑一番，然后和林老爷林夫人下棋闲谈，要不就是和佳玉耳语。林沐之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悄悄问了顷禾：“如今看这疏影，却是真心接受了这门亲事，是不是？”

　　顷禾看看父亲说：“爹，您大可放心，那陈二少和疏影也是见了两次了，两人也说得来，十分和气，陈二少对妹妹，可以说是想尽方法来满足她，您放心。”自此林沐之方才叹了口气说：“哎，为着这丫头，我不知伤了多少脑筋，行了，喜帖尽数都发了吧。”

　　大厅里，顷禾和佳玉忙正核对喜帖，唯恐忙中出错，疏影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看着红彤彤的一桌子，只是静静地坐下，顷禾看了一眼佳玉，佳玉也是一脸茫然，疏影道：“刘府发了喜帖吧，咏嘉应该会来吧。”

　　顷禾笑了，轻声说道：“好妹妹，放心，那是我的好兄弟，肯定不会忘了的，你放心，哥哥办事一定牢靠的。”疏影点点头，顷禾道：“妹妹放心，父亲和我的故交旧友，都会到场的，你是我们家的明珠，一定会异常热闹的。”

　　疏影慢慢走出大厅，佳玉跟上来说道：“疏影，等一下。”疏影回过身来，看着佳玉道：“玉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吗？”佳玉定定地看着疏影说：“快做新娘子了，我们一定给你最好的一切，不遗余力，陈府必然也是如此，妹妹明白就是。”

　　这一句话，冰雪般的疏影不会品不出来，她稍作沉吟，说道：“玉姐姐，我来看你们弄喜帖，只是说别忘记了咏嘉，我有些记挂她。其他的前尘往事，彼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和短。从今而后，不复相思，相思无益。”

　　佳玉听得如此一番话，也只得深深一叹息，拉了疏影的手说：“玉姐姐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怕你自苦，少年情思，最为珍贵，就当记忆珍藏吧，惟愿你从此过的好，也不枉费我们一番心思，疏影，你是聪明孩子，一定会明白的。”疏影点点头，回握了佳玉的手。

　　疏影到了林沐之房中，坐了。林沐之深情看着女儿，沉静如水的面庞，林沐之说道：“疏影，这两年，爹总是不愿意相信你会离去，可是这一天终究是来了。”疏影用手绢拭了泪水道：“爹，我知道，这二年我们相处的也少了，你总躲着我。”

　　“我心里的一块珍宝即将离去，我也是不敢面对现实，好了，疏影，别哭，爹如今也放了心了，那陈二少，的确是最佳人选，不枉费我们一番心思，往后一定会好好疼惜你。”父女二人都不语，看着屋里那一株盆栽。“爹，我离去之前，会安排一些事情，爹都会依我吗？”林沐之点点头，说：“我知道你最有分寸，你尽可自己拿主意。”

　　用过晚饭，疏影看着家人都在，等到下人撤了碗筷，众人都漱完口，正在饮茶之际，疏影说道：“今日疏影有话要说。”众人都惊诧地看了她，惟有林老爷不慌不忙。

　　“再有几日，就是大婚之期，难为让家人都如此操劳，如今有些事情有些决定，我也是征得了爹娘同意的。如今兰儿和心儿也都大了，我走之后就住到楼里去吧，一层花厅还是保留原样子。暗香楼，顷木娶亲之日就给他吧，如今还是闲置着待客。”疏影说。

　　几位姨太太满心欢喜，十分感激地看着疏影，疏影接着说：“如此一来，几位姨娘也可宽敞些了。”林沐之点点头说：“嗯，就如此办吧。”

　　出了小厅，几位姨太太都跟疏影道谢，疏影只是笑着点了头，看着她飘然而去，她们看着她的背影感叹道：“也就是疏影，如此丰姿绝尘，真是再难寻了。不仅人美，心意也难得，连家中几房姨娘也如此惦记着，当真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