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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锥心之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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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清晨,疏影依然还是会在园中散步,虽然美景不再,她也难以改变习惯。佳玉在怀孕期间总是和疏影在清晨散步,那会儿盛夏季节,那种清凉的早晨,总让人心旷神怡。如今佳玉不能相陪,早晨也格外冷些了,但是疏影还是会独自前来。
走的有些微微发汗,疏影才向后院走去,刚行至楼前,见崇如青梅带了惜若和元甫下楼来,后面跟着采薇与小宛。两个孩子远远就跑过来:“影姑姑,你好早啊!”疏影蹲下来,摸着元甫的笑脸说:“我天天都这么早啊,不过是今天姑姑走的时间长了些,就碰到你了。”
青梅说道:“疏影,我们一道去用早饭吧,这会儿正要去给恩师师母问早安去。”疏影笑着回道:“我走的热了,回去换身衣服,你们先去吧,孩子们或许饿了,不用等着我了。”一行人别过疏影,向前厅走去了,疏影解了披风,上楼去。
小宛向青梅说道:“大小姐果然与别人不同,如今这么冷,大清早的一个人逛园子。”青梅看了她一眼,听出些意思,也不言语。
一连数日,青梅总是和崇如走的很近,她愿意跟着他的步子,去忙各种的事情,崇如也没觉出什么。青梅看着他,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是又看不出别的。
佳玉已经出了月子,不过这时候天气已经冷了,又要照顾孩子,连在园子里走走都没有时间了,疏影每每来看她,总想拉她到处走走,看着啼哭的婴儿,也只得作罢了。这些天,她有些静地可怕,连平日里爱跟她玩笑的依兰依心姐妹,看着她的样子,也不大敢说话了。
这个冬天会不会落下雪花,疏影看着苍白的天空,想着竟然不觉更冷了,她紧了披风,漫无目的地走着,抬眼看,竟然走到了梅园。疏影还是立马转身,她不想再触及更多的伤痛,匆匆走向别处,已经在园子里走了好几圈,却总找不到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
她没有让叶儿跟着,她想自己走走,在这园子里待的日子已经不长了,她想好好地再看看这个从小生长的地方,这广平府城的林府,她永远的家。
这段日子林府里的下人们因为佳玉生子的事情格外忙碌,也就忽视了老在园里晃着的疏影,她整日走来走去,大家也不过问候一声,倒是没觉得多么奇怪。
时间总是在某一刻显得漫长,但是人们还是感慨时光荏苒,热闹喧嚣过后,总要渐渐归于沉寂,冬天,随着冷风悄然而至。疏影走在粒粒鹅卵石上,回忆着一年前的点点滴滴,即使寒冷也是那样暖人心脾,一阵风刮过,疏影朝绣楼走去。
行至楼前,听得“暗香”里欢声笑语,疏影停住脚步,止不住目光朝向二楼,看不见人,只得到一阵阵笑声,是女人和孩子的声音,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疏影不知为何,脚步还是移向了“暗香”,她一步一步上楼,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上去。
走到二楼小厅门口,门虚掩着,她瞥见青梅坐在中间,旁边是采薇和小宛,惜若和元甫正在旁边玩,她慢慢移了脚步。青梅一众见了她来,连忙起身相迎,青梅道:“这么冷的天,快进来吧,好久都不过来了,叶儿怎么没跟着呢。”
疏影坐了,答道:“我现在喜欢一个人走走,反正园子里人也多,她不跟着也无妨的。听着你们挺热闹的,就不自觉地上来了。”青梅看了惜若和元甫说:“快去写字吧,想着天冷,这会儿也暖和了,去吧。”惜若元甫叫了“影姑姑”,便由丫头领着去了。
丫头上了点心,青梅看着她蔫蔫的样子,说:“妹妹这些日子倒是话少了,也不来和我们说笑了,这么静静地。”疏影笑了笑,看了青梅说:“或许是冷了吧,人也懒懒的,不大想说什么,夫人,我倒想着像你那样,永远都是这么从容。”
听了疏影一番话,青梅淡淡地笑了笑,几个人也就随便说起来,疏影说着,时不时地朝着门口看看,小宛看在眼里,对疏影说:“大小姐,以后常来和我们说笑吧,如今大少奶奶也不得空了,其他人又忙着你的婚事准备,我们这里倒还有空。”
疏影本就不喜小宛,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不过碍着青梅在此,也只得说:“是了,从前我也不大到这里,不过是夫人来了,我倒想常来看看了。”
青梅听得二人有些不对,刚想说些什么,小宛道:“从前夫人没来的时候,你也是常客,只不过是我们小门小户,不通文墨,不能陪大小姐尽兴。”本来也是话赶话,小宛也是忍得久了,不过话一出来,小宛还是有些后悔了。
但是疏影已然听进去,她强压许久还是按捺不住,也是顾不得了,站起来对着小宛说:“从前如何,现在又如何,小宛姐姐向来话里有话,我也不是今日才知道,不妨说了出来,大家痛快!”青梅一声喝斥:“小宛住嘴,当着大小姐的面,太不知礼!”
屋里一片寂静,小宛低头不做声,疏影怒视着她,一动不动,青梅忙上前道:“疏影,你莫生气,小宛不知礼,如此冲撞,我替她陪个罪!”疏影看着青梅,其实她已明白,青梅对于事情是知道的,到了此刻,她泛上泪来,说:“夫人,我无意得罪她,无意伤人,纵然我千般错,也不该她来问罪!”说完一行眼泪下来。
小宛听了青梅的喝斥,本来已经无声,听得她此语,也抬起了头,恨恨说道:“是了,大小姐出身高贵,我们固然说不起,可是我小宛,也是名正言顺的郑家人,实实在在的,老爷的女人!”此时的青梅,也愣了。
疏影一行泪流下来,她看了小宛许久,小宛也是直直地看着她,并无丝毫退怯,她一字一句地听进去,心里一阵撞击,她无言以对,转身离去。
青梅和采薇连忙在后面追出去,两人不住地喊着“疏影”“大小姐”,疏影飞奔出去,行至楼梯处,慌忙一步下去,却并未踩稳,青梅和采薇吓得呆住,疏影如一片树叶一般,翻滚下去,待得青梅二人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这时候,崇如正好回来,看见疏影滚下来,已经是猝手不及,一下子扑过去,疏影还是滚落在他眼前。崇如抱住疏影,连连叫到:“小妹,醒醒啊,小妹。”疏影微微睁了眼:“师兄……”话音落下,再无知觉。
青梅忙喊道:“快,报了郑老爷,快叫大夫来!”她低头看了丈夫,那样急切的目光,他抱着疏影,像护着一样珍宝,他一时间忘记了身边的青梅和采薇,还有赶来的丫头们,他就那样紧紧地抱着,眼泪也毫无遮拦地流了下来。
青梅看着他们怔了一刻,连忙让崇如抱了疏影回楼里躺着,自己带了丫头在后面跟着。崇如第一次上了疏影的绣楼,疏影那么轻盈,他却抱得沉重异常。他看着疏影昏睡的样子,一步一步走上楼去,他小心翼翼,不敢碰了丝毫。
叶儿开了房门,崇如轻轻地把疏影放下,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疏影,他看着她的脸,手握着疏影的手,旁若无人。青梅看着二人,看着崇如的表情,她坚信,她与崇如十多年的岁月里,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
这时候,林老爷和夫人,顷禾与佳玉,都匆匆地赶了过来,走在最前头的,是刚刚赶来的大夫。进了疏影的绣楼,一众人赶到屋里,看着崇如和青梅守着疏影,崇如连忙让了大夫上前,自己旁边候着。
过了片刻,大夫起身道:“大小姐无碍,只是晕厥了,不过外伤很严重,丫头们赶紧备了热水,大小姐的头和手臂,还有腿,都有严重摔伤,不过现在看来,骨头无碍,皮肉外伤需要长时间地将息了。”
闻得大夫一席话,郑老爷和崇如舒了一口气,林夫人只顾着擦眼泪,顷禾和佳玉忙过去抚慰林夫人。林老爷问叶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摔了?”叶儿支支吾吾,看了青梅崇如,青梅道:“恩师,今日疏影去了我们楼里说话,下楼的时候就摔了。”
林沐之并未说话,叶儿早已跪在前面说:“怪我,没照顾好大小姐,老爷夫人责罚。”林沐之说道:“你一向很好,这次是怎么了?”青梅也是愧疚难当,只好说:“这些日子疏影总是不要人跟着,只爱自己到处走动,也是我们太疏忽了。”
林沐之叹口气说:“哎,算了,如今只能尽心照顾疏影,不会以后留下病根就好,这孩子一向身体还好,只能慢慢将息调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