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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皇上,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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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人事终流转,旧去新来几春秋。
在这个让人忘记年华岁月的教坊里,很少有人能准确说出烟儿这个样子已有多少年了,这里的人们关注的是皇上去年八月不惜以九万两黄金的天价迫令其胞弟敬王爷割爱才纳得的惠妃失宠了,那个能柔会媚的女子败给了今年二月皇上踏花采青时遇见的一位卖花少女的纯真一笑。皇上正为新妃子住的“芝兰别苑”遍搜天下名花呢。
…… ……
本来,烟儿可以这样在众人无声的叹惋与遗忘中消失的。如同教坊里不定时被一领苇席卷出去的那些女子一样。可上天偏生不忍让这个女子就这样用枯坐不明不白地耗尽一生。
仲夏,宫里传出了住在“芝兰别苑”的秀妃怀了龙钟的消息,紧接着,皇上夜宿户部尚书家中的传言也在沸沸扬扬。
那一天闷热异常,一贯热闹的教坊外街都安静了。响晴的天上 一个炸雷,忽地瓢泼急雨就下来。仓促间,一顶软呢小轿蹩进了教坊大门,抬轿的熟门熟路奔进了花厅,落了轿,只听得一个家丁用尖细变调的男声悠然一喝:“皇上驾到!”另一个抬手掀起了轿门上蓝缎缂金福寿无疆的轿帘。让坐在里面的男子得以一解气闷。
这一声喝,其响动犹比刚刚的炸雷,一时间,在场诸人齐齐下跪迎驾。皇上临幸的消息更是如披风野火瞬间传遍教坊。
屋外风急雨骤,皇上只能随遇而安。下了轿,在教坊众人备下蔬果茶点的几案旁落下坐,便叫人去取节目单子。等待的过程中随手向下一指,“就你吧,会什么,先演看着。”
被点到的是刚到教坊两年的舞姬婉心,她最拿手的曲子名叫《凤来仪》。据说这是十年前京城一名舞姬创下的,而且曾一舞破龙颜,被皇上召宠。她为了这个传言苦练此曲,如今历史重演,不知她是否能有一样的幸运。
乐声响起,她敛了敛金丝五彩凤凰舞衣翩然起舞,金光炫目,珠钿轻摇,舞活了一只风流不羁又无枝可栖的娇凤。
皇上击节赞叹,只在旋舞之中轻轻说了一句:“金色虽好,不若朱红绝艳,珠钿耀目,不如鲜花盈柔吧?”
婉心听到了,在心里暗暗记下,舞步一丝不乱,好象要把一生的美都倾放在这一刻,只因她把她作为女子一生的幸福都压在这支舞上了。
正在此时,“嘭!”花厅的门被无理地撞开了,除了舞动已痴的婉心和观舞的皇上之外所有的人都将眼光调向门口,打算看看是谁如此莽撞冒犯天威。令众人目瞪口呆的是,门口站着的女子,正是仿佛已出离人世的烟儿。她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发髻已颠的散乱,簪花半歪着,雨水顺着她打绺的发丝流向脸部,将铅粉、胭脂冲成一条一缕的残破,火红舞衣湿淋淋地打着褶子贴在身上,看上去就像一个疯妇。她的眼略过了厅内的繁华,直盯在最上位坐着的男人身上,看他的眼盯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她顺着他的眼光看到了婉心,转而,她又将眼盯在了皇上身上。
“皇上,……”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的太监轻轻地提示着这位九五之尊应该对此时的情况有一点表示。男人的眼没离开舞着的婉心,只将手不耐的抬起向外一摆。
太监转头,对教坊管事的说:“皇上开恩,撵出去吧。”管事的一努嘴。烟儿便被两个壮汉拖了出去。尽管她的眼还一直盯着皇上的方向,但,花厅的大门已掩断了她的视线。
暴雨一夜都没停。无情地拍打着伏在街上的烂泥里盯着教坊花厅方向的女人。突地,一个闪电如一条青龙游过天际,也照亮了她的眼。她站起来,和着风雨声开始旋舞——正是婉心舞的那一曲《凤来仪》。她比婉心舞得更柔、更媚、更洒脱、更孤寂……那是原汁原味的《凤来仪》。
她犹记得那一年:
“舞的真美,叫什么名字?”
“烟雨。”
“烟雨,烟雨,以后朕就叫你‘烟儿’吧。”
…… ……
“烟儿,朕要回宫去了。你可愿等朕来接你?”
“恩!”
“那你一定要等着朕,扫好院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等着朕。等朕再看见你时,你就做朕的新娘。这教坊,朕就下令改名叫‘烟雨坊’。”
“皇上,别……”
“‘别’什么?别来接你,还是别改名字?哈哈,哈哈。朕的傻烟儿,什么都别想,记住,朕是上天派下来的青龙,世上的一切都要听朕的,你只要等着朕,乖乖地等着朕就够了。这龙涎香你拿着,想朕的时候熏一点,就好象朕还没走呢。”
“好,我等着你,只要你让我等,死,我都等着你。”
…… ……
清早,雨停了。
教坊门口的积水血似的红艳艳地,上面,漂着一朵萎顿的簪花。泼街的女人没注意,几盆请水下去,全不见了踪影。她一边泼水一边对提水的汉子说:“听说皇上昨晚宠幸了婉心,说不定哪天真接她进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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