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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VOL.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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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眠帮夏文琳筹备婚礼前的最后事宜后,才回到酒店休息。
她和夏文琳从小在美国一起长大,大学里虽也在一起,可在不同系,夏文琳学的是医学,毕业后回国继承家里的事业,在她叔叔的医院里工作。夏文琳的父亲早亡,母亲后来带着她移居到美国,从小跟着母亲在国外长大,偶尔在暑假的时候回国探亲。
夏文琳的母亲是顾眠父亲唯一的妹妹,但夏文琳比顾眠早生两个月,顾眠从小把她当成最亲的姐姐。
这回夏文琳与跑了十年爱情长跑的青梅竹马、以配药为己任的颜回结婚,顾眠必须回来与她一起分享幸福的喜悦。
夏文琳与颜回的爱情,是她见过最美的爱情。
无论夏文琳做什么,颜回都无怨无悔地支持她,并在她决定回国工作的时候,追随她一并在国内发展,不离不弃。
相较而言,顾眠觉得自己的生活真是糟糕透了,人人都当她是制药大王顾永隆的掌上明珠,被人捧在手心,呵护备至,这也确实是她曾经拥有过的待遇,曾经她真的过得无忧无虑,俨然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上帝总会在给你打开一扇窗的时候关上一扇门,生活总爱给人开玩笑,否则太无趣。
家中的变故来得很快。她生长在离异家庭,自幼与母亲分隔两地。直到十二年前,国内传来噩耗,母亲得了流感病重不起,弥留之际想见亲生女儿最后一面,她在百般央求父亲后,回到了故土,但她只能被隔在隔离房外远远看她一眼,短短数日,她连母亲的手都没有碰到,就再也看不到母亲温柔的面容了。
母亲去世半年后,她才回到父亲身边。而那一次也是改变她命运的开始。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又带回来一个女人,她认得她,那是父亲的秘书,嫁过人的,她原先的丈夫是一名空军,替美国政府工作,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幸过世了。她失去了丈夫,但还有个孩子,父亲对身边的人向来和善,尤其是他的秘书,在她丈夫去世之后,父亲时常不在家,有一次她偷偷跟着父亲出去,才发现他是去私会那个女人了。
在窥探了父亲的秘密后,她很惊讶,也很生气,更多的是害怕以及彷徨,那时候的她已经开始懂事,虽然知道父亲早与母亲离异,他的感情生活是自由的,可母亲才去世不到一年,他非但没有回去看她,反而与别的女人恩爱缠绵,她受不了父亲的淡漠,以至于后来与父亲的相处越来越艰难。
她不愿意再与父亲说话,那个女人横亘在他们之间,父女关系愈发恶劣,她每天除了上学就是翻看母亲的遗物。
母亲在自己的日记里告诉她,她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了父亲,最幸福的也是嫁给了父亲,因为有幸生了两个她最宝贝的女儿,只可惜一个自小没能陪在身边……
而母亲也提到了她与父亲离异的原因——是父亲背叛了他们的婚姻。
父亲离开母亲后,来到美国发展,十二年间,成就了非凡。
无论父亲多么成功,在她眼里,他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母亲始终无法走出亲眼看到父亲背叛他们婚姻的痛苦困境,最终忧郁成疾,日渐病弱,很快染上了流感病逝。母亲的死让顾眠恨透了父亲,她选择离家出走,但每次都能被抓回去,父亲的势力太大,她逃不开,最后她认清了事实,尝试与新来的“制药大王夫人”和平共处,可总是失败。
直到在一场车祸中,父亲的新夫人舍命救她,她才知道那个女人是爱着父亲的,父亲最疼爱自己的女儿,所以她愿意牺牲自己,保全他唯一的女儿。
父亲失去了第二任妻子,但他多了一个儿子,那个女人带回来的儿子。
顾眠没有做生意的天赋,她只喜欢画国画、跳芭蕾、四处旅游,听说母亲是国内知名的书画家,因而也报了华人在美国办的国画班,她完全继承了母亲的艺术天分,在国画创作上小有成就。
然而父亲的事业需要继承人,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可是母亲没有能力替他生一个健全的男孩,所以他就出去找别的女人生。
但是别的女人也没能给他生下儿子,至少就她所见,父亲从没带回别人口中的那些“私生子”,倒是那个女人带来的拖油瓶成了他们顾家的长子。
那个孩子随他母亲姓周,中文名叫周旭方。初见他时,顾眠不曾怀疑他是否是父亲所生,因为他和他母亲像极了,都是狐狸精转世,却一点也不像她父亲,而那女人也否认了周旭方是父亲的孩子。
顾眠不喜欢周旭方,寄人篱下的周旭方却对她百般殷勤,每年的生日都会拿她父亲给的巨额零花钱为她买高昂的生日礼物,有心意,却没有新意。
她总是假装高兴地收下礼物之后又转赠给夏文琳,她最爱的姐妹。
夏文琳总说她这样做不对,如果让周旭方知道了会伤心,可顾眠说,父亲要她与周旭方友爱相处,当面拒绝礼物有失礼貌,她若收了礼物,便可做到父亲的要求,而在手里的礼物已属于她,怎么处理是她的事,周旭方伤心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这种表面的和平不长久,却坚持了许多年,一直到她大学毕业,和平才宣告结束。
母亲去世之后,父亲的身体已出现了轻微的变化,常有心悸,后来第二任妻子去世,他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靠着药物和医疗仪器苦苦支撑,但没撑多久,终于都来不及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他死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为表孝义,周旭方为父亲举办了隆重的葬礼,与母亲合葬,是顾眠的母亲,而不是他的。
葬礼结束后的几天,周旭方以父亲长子的身份继承了家业,说实话,他极有做生意的天赋,父亲对人狠,他比父亲更狠十倍、百倍,甚至六亲不认。
父亲的事业已有人继承,她原想独自回到国内继续完成母亲未能完成的梦想,可是那个她从未承认过的哥哥彻彻底底夺去了她的梦。
原来他对她好,只是为了赢取父亲的信任,而在他获得一切的时候,他又开始消灭曾经留在父亲的人,换成他的亲信。
改朝换代,历来需要他这样的人物。
顾眠是女人,不足为惧,可他却以更加残忍的方式折磨她,令她终于找到当年初见时不喜欢他的真实理由——他的存在,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她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的淋浴房内,已经冲了整整两个小时,她的皮肤本就细嫩,经热水长时间的冲刷,泛出狰狞的红,仿佛要蜕下一层皮,可这狰狞却没有她浑身的淤青来得可怕。
过去她洗澡从不超过半小时,可是近几年,她总要在浴室里花上许多工夫,有时候是一个小时,有时候是半天。
除了周旭方和顾眠本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水流“哗哗”流个不停,浴室外的手机震个不断,终于房门外有人焦急地敲门,不住地问她是否安好,她关了龙头,披上浴袍,走出浴室,水渍在身后曳了一地,长发甩在背后,滴滴答答的水珠沿着后背滚落在地。
她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一身职业装扮,拿着对讲机,顾眠扫了一眼她胸前的铭牌,原是酒店经理。
酒店经理见她安然无恙,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又关心问她:“顾小姐,您没事吧?”
“告诉周旭方,我还没死。”与白天.朝气蓬勃的她判若两人,她满脸死气,语意冰冷决绝。
酒店经理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说了一句“没事就好”就离开了。
她关上了门,背靠着慢慢滑下虚软的身体,心如沉没了谷底,她真的恨不得一死了之。她离开了美国,但不代表离开了他的视线,她去过的地方,她所住的酒店,她接触到的人……全都掌控在他手里。
她逃不开了,哪怕是地狱,她也逃不进去。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与朋友最美好的回忆。
“咚咚”,敲门的声音又响起,她像只惊弓之鸟,缩紧了身体。
“顾小姐,周先生让我转告您,希望您给他一个电话。”
电话,周旭方嘱咐过她,让她每天给他一个电话。
其实她都离不开他了,他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顾眠撑起身子应了一声,门外再没有声音。
手机放在包里,调的振动模式,她不知道周旭方给她打了这么多电话,仿佛是魔鬼打来的,她一看到界面上熟悉的名字就止不住颤抖,颤抖着回拨了过去。
响了许久,最后回应她的是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旁边掺杂着女子的呻.吟,顾眠慌乱地挂断了手机,心底顿时充满了厌恶与恶心。
隔了一分钟,他又打来了。
顾眠犹豫着是否要接,百转千回下,她还是接了。
听到的是他的质问:“为什么挂断电话?”
“不想打扰你。”她知道他正在办“正事”,她怎么可以去打搅他的雅兴。
“今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如出一辙机械般的拷问。
顾眠冷笑一声:“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要你亲口回答。”他不耐烦地说。
“去医院见了文琳。”
“还有呢?”
“帮文琳布置了婚礼现场。”
“还有呢?”
“回酒店洗了个澡。”
“还有呢?”
“周旭方!你有完没完!”顾眠失去了耐心,对着话筒失去了控制,恨不得把手机扔出窗外。
“婚礼的摄影师明天会去你那边,你记得通知他们。”他没有动怒,说出了新的安排。
“摄影师都安排好了。”
“新的。”
“为什么要换新的?”怀疑的语气,可她心里却有些不安。
“为了婚礼能顺利进行。”
顾眠只觉得好笑,更觉得莫名其妙,现在他不但要控制她的生活,就连她最好朋友的生活也要干涉……
那个摄影师,是颜回的朋友,她只跟他说过几句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