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逆水寒（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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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连日的潮湿加上身体原本的伤使得岱七发着低烧，找不到四肢的存在感，更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所谓的大夫也只在岱七昏迷的时候来过那么一次，而他躺的床也不过是地上铺的一层布，周围堆积的木柴散发着一股令人头脑更加昏涨的气味。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糟糕透了。
死并不能解决问题，岱七知道，对于那些人而言，只不过是格式化自己，让一切重新开始，他们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人工智能需不需要感情，不在乎他们拥有了之后想要做什么。说不定找不到自己他们已经有了其他替代品，而自己遇到过的人，发生过的事情都会被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人会记得，而他也永远出不去。
每天早上，远远地会响起叫卖吆喝，人来人往的走动热闹非凡，可周围的一切都和这里的生活无关，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岱七第一次看清那个叫做顾惜朝的男孩也是在这样一个早上。
破旧的衣服在他的身上没有显得和其他落魄人士一样的寒酸，眉宇间对世俗的不屈不服更是让他挺直了腰杆子，明明手上拿着半个脏馒头，可他却丝毫没有因此而低下脑袋。男孩似乎很意外岱七醒来，惊讶得根本移不开眼！昨天他差点以为这个人就要活不下去了！
他说他叫做顾惜朝，是小哑巴的救命恩人，而小哑巴则是他给不会说话的岱七临时起得名字。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废弃的小寺庙，下雨天的小寺庙会漏水，也只有这个偏远的柴房是安全的。两个加起来才十多岁的孩子就这么窝在一起，没有父母，没有食物，连活下去都变成了最艰难的事情。
岱七只啃了两口馒头就吃不下，胃里翻腾得厉害，兴许是他还不习惯如此的生活。顾惜朝见岱七的脸色不对也没再多说什么，三两下就吃完了。没有食物就会饿肚子，饿肚子就没有力气继续活下去，捡回岱七也算是他倒霉，谁会想到他去酒楼的厨房拿剩饭吃也会碰到同行遭到毒打，要不是他眼见发现这人怀中有一枚金子打造的奇怪事物，他怎么会去关心别人的死活呢！
新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哑巴还嫌东嫌西，岱七在顾惜朝的内心价值跌入谷底，早知道不应该浪费食物救这个人！
不会说话成为了两人之间沟通的最大问题，更主要的是岱七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而他的文字是否和自己所知道的文字相差无几。毕竟眼前孩子所穿着的服饰就不是岱七所经历过的世界之一，逃离了系统控制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提示，也幸好墙上被人刻了写字，有点像是繁体汉字，岱七只能选择拿着旁边竖着的细木柴在地上划写。
【岱七】
这下让小小顾惜朝再一次惊讶到了，谁会想到一个落魄的小乞丐会识字？！岱七看起来也不过和自己一般大小，脏兮兮的衣服，干瘪瘦弱的身体。有钱人家的孩子自然是早早去学堂念书，他们这种也只能捡别人不要的课本躲在墙角偷听，偶尔向其他问问不认识的字。难不成岱七和自己一样都是才开始流浪的？难不成之前岱七的生活很富裕？
可惜是个哑巴。
“你叫岱七？”顾惜朝咀嚼这两个字，他认为现在的情况并不坏，至少岱七识字这方面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说不定救他下来对自己之后的生活有利，但现在必须要弄清楚他的身份。
“你怎么会被人毒哑了？”
岱七沉默了半天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对这个身体的身份一点记忆都没有，谈何其他的？倒是他没想到眼前可爱的小人儿也会成为流浪儿童，可他似乎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聪明多，别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哭天抢地，谁还会有心思想别人的事情呢？只是现在的情况看来，如果他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也并非易事，他必须弄清楚要怎么离开游戏世界，而不是再掉到其他世界去，根本就是自顾不暇。
一个人说话未免有些无聊，顾惜朝对眼前沉默不语却镇定自若的岱七起了疑心，他的身世使得他看了很多黑暗的事情，自然也就比同龄人成熟多，何况岱七怀中搜出的饰物他还没有拿出去典当，谁知道那样东西是不是偷来的，他可不会轻易地让自己置身危险。
到底是岱七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不说？
或许他可以利用他。
“你还记得家住哪里吗？”
家？
岱七想起不二周助，那里曾经有他的家，他亲手和对方共建的家。岱七想起井原拓也和夏目贵志，那里也曾经是他的家，偶尔还会有妖怪来串门。岱七想起杰拉尔特，可他的家已经不可能存在了，那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他不曾真正的拥有过，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那些人的一组数据构成，而他却认真了，所以也输了。
岱七的眼底染上哀伤，顾惜朝便以为他也被父母遗弃给赶了出来，多少有了点同情。
“反正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后你就要听我的，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允许你住在这里。”
顾惜朝觉得岱七太瘦了，像是几天都没有吃东西的人，眼睛渗透着支离破碎的希望，几乎随时都会乘风而去。他虽然讨厌这个世界可却还没有想要去死的准备，他会让那些如今看不起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难道你不想要让那些害你不能说话的人为你道歉吗！真是难看的表情！”少年气呼呼地走人，留下岱七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孩子来教育自己了？可能是因为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并不是人的事实，他无法接受他所谓的感情也有可能并不是真正存在，而是对方让自己产生的某个程序。
他不应该认输的，他必须要将一切都弄明白！他必须要离开这个世界！
京城入冬之后很冷，大雪几乎要将它整个覆盖，食物也越来越难获得。对于两个成长中的孩子来说，他们急需要充分的营养，否则别说长身体，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顾惜朝主张每天都去那些酒楼茶坊的后厨获取剩菜剩饭，虽然样子难看，甚至还顿顿有其他地方来的乞丐会来抢食，至少对于他们这种年龄段的孩子来说也没其他办法。
岱七身体好了之后就将柴房改造了一通，说实话也不过就是整理干净，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人住的地方。当然，他每天都会去野外设置陷阱捕猎，也多亏在ＳＡＯ的生活让自己掌握很多生存技巧，就是不知道当初陪伴他的少年是不是离开那个困住他们的游戏。捕猎获得的都是小动物，也足够两个孩子省着吃，只是再冷些恐怕也就更难抓到，所以岱七只能挨家挨户要了些破旧衣服，权当做被子，哪怕期间遭受白眼和谩骂。
顾惜朝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让自己过得很好，他更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他更加没想到的是岱七会武功！
天还没亮的时候岱七就会拖着他一起晨跑，明明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沮丧自卑。顾惜朝忽然对自己之前的分析都头疼了，难道岱七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难道他隐瞒了很多事情？可就算怎么想破脑袋他也毫无头绪，没办法，现在最最重要的可是活下去，谁在会去想之后的事情么？
“岱七，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这么多？”
岱七前几日帮一户人家洗衣服，对方给了他几个赏钱之后他还要了这柄小刀。在指间飞快转换位子的银刃丝毫没有伤到岱七的手指，顾惜朝才根本不相信对方是一夜就学会的！他之前说不定接受过非常严酷的训练！
岱七摇摇头，最近顾惜朝对他的问题太多，明明都告诉过少年自己失忆了，可对方似乎根本不相信，他也只能靠让少年也学武来强身健体这点糊弄过去，谁知道竟然会让他惹出了事。
那天岱七去一家书院里替他们铲雪，自视甚高的教书先生为了让学生看到他美好的一面便给岱七几本旧书，倒是那些小朋友经常见到岱七而欢快地叫起来，小哑巴，小哑巴。岱七不恼，将他们朝自己扔过来的水果捡起来，擦了擦便放入怀中。他何必和那种心智尚未成熟的人计较，他依靠自己劳动力获得果实便是他应得的，其他人再怎么样都与他无关。
岱七一回到破庙便察觉一样，通往柴房的路上有扭打的痕迹，甚至还有鲜血落在地面。
顾惜朝被人揍了，会了点武功便沉不住气，遭受其他人挑拨也就更加失去了判断力。对方虽然也是乞丐，可是十一二岁的人能和他们相比吗？一个身体压过去就让少年喘不过气，更不要说左右拳开工。
“有什么好笑的！”
虽然这是顾惜朝第一见到岱七的笑容，可他气急了！要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让他用力说一句话就呲牙咧嘴的话，他一定要让眼前嘲笑自己的人好看！
岱七摇摇头，将怀中的捂暖的书本和三个苹果都掏了出来，然后出门打了些清水给少年擦拭伤口。
他不会说话，力道也有意地放轻，顾惜朝更知道这个眼底其实并没有看轻自己，刚才他只是不服气而已，不服气为什么自己要被人欺负！不服气那些人凭什么要如此地对待自己！所以他就是清楚岱七不会放着自己不管而将委屈都撒在这个人身上！
男孩的眼底满是戾气，几乎红了眼。岱七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在他的手掌上写道：“清者自清，独善其身，何必受其困扰。”
忽然，男孩脸一红，急忙抽回自己手，“你不知道在手上写字很痒吗！”
“……”
不好意思，他穷，没笔。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逆水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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