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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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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冰冷的身体不断冒着白雾。城殷含着炙热的泪子,脸上仍结了一层霜。一个蓝色弱小的身影孤独地蜷缩在角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只北极狐蹭着她的膝盖。她的脸上透出一种比惨白更白的颜色,像一张薄地随时都可能被撕开的纸。
他虽是最小的阳领,可他孩子气的管理方式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他没冒犯过任何一个人,凭什么对他这么只是个什么都不想的小孩子。
“吱嘎”门被打开。黑暗的房间映上了夕阳的橙色,第七个太阳微弱的光。不知道第七个太阳还会不会再升起。
黔扬跪在幽蕞身边。幽蕞的目光移动到她身上,双眼合上,泪水轰然流下。她一头靠在黔扬肩上。屋内,只有断断续续的撮泣声。
暗无天日的地牢,厚重的锁链。她疯狂的挥舞着手臂,链条也跟着“叮叮当当”乱撞。她这样挣扎了四个多月了,谁也没回应。
然而这天,被封得死死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在尖锐的摩擦声中被打开,“你不嫌累吗?”冰冷的阳光勾勒出他的轮廓,竟和她有八分相似。
“你们打算再关我多久,如果不作打算就直说。”出乎他的意料,她很冷静。
来者语气缓和:“过些日子就行了,还差一点点,我们就能登天了。”
“四个月了,你每次都会说一点点。一点点究竟是多少呢?你以为他会给你什么?我们只是奴隶,拼死卖命,只为了保住自己。如果我们有一点违逆,他就会把我们扔掉。他没对你怎样就已经很好了,你还指望他给你什么?”
“他没有能力随心所欲控制我……”
“够了!”她像一下子爆发的火山,声音响彻整个地牢,“你在做什么梦,你要是不被控制就不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这种话!就是你那个允诺你给你你想要的一切的人,逼着我杀阻碍他的人,又威胁我暗地借别人的手除掉和他眼中的敌人有关联的人。于是,我背着两条人命,我也知道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我出逃。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那是不由自主产生的罪恶感,十足的罪恶感!他是用精神铲除任何看不顺眼的人,这有多么残忍。你怎么还不明白状况啊?我们不已经是始祖了吗,趁现在来得及我们可以回归过去的生活!”
“我要的是现在!”他阴冷地说,“我不要活在一个神话里。所以,我是不会改变的。”
话音一落,便转身扬长而去。
她微微仰起头,眼神中满是绝望。
三阳领黔杨和四阳领七蒙来到那片树林。过半的植物被烧得焦黑,地上被炸开一个巨大的坑,从洞底部最大的裂痕往下看,地层结构一清二楚。
“这个亡魔可真够厉害,死了还要弄出这么大动静。”黔杨弯下腰,抚摸着洞口边缘。
“幽蕞怎么样了?”七蒙问。
“睡了,希望她不要做梦,免得又想到城殷。我去那里看看还有什么没清理掉的。”
“那个,我们大家都误会你的事……”
“我早就解释过很多遍了,你们有几个人相信我?现在没人帮我讲明,你们却自己明白了。这件事过去那么就算了,关键是现在不能再中圈套,冤枉清者。”
“……”
“现在,就有这样的可能性。”
“你是指梵天?”
“是,他的确做了许多恶事,可是你有见过他撒谎吗?”
“我也早在怀疑,阕翼死时他只是在场的唯一一人,我们没有理由断定人是他杀的。可是现在他只剩灵魂,找起来比较麻烦。不然从他那里我们还能获得一些信息。不过你哥……”
“我偷偷去他房里看过,他留下阳之心,带了一堆邪里邪气的东西逃走了。他很早就在策划,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借助他们的力量让世界初始化,这就是他心中所想。而且还有很多人的目的是要控制天下。无论哪种人,都能让生灵不得安宁。我们选择的路,是顺其自然,就是让这个世界自己选择。而连我们都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可是这个世界既然要这么变化一定有它自己的道理。”
“所以,我们任何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是吗?”
十天了,她没有一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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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对不起,我不该为了名誉伤害别人,我不该让你失望。可是,你醒醒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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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开眼睛,恍如隔世。
她坐起来,便听见一声兴奋的尖叫。
“姐姐,你终于醒了!”
她一脸迷茫,用自己不熟悉的声音问:“我,有亲人?我是你姐姐?”
“姐姐,你再想想啊。难道你还没原谅我?”他心如刀绞,强颜欢笑,“我是耑阳啊,你别不认我呀!”
她无意间瞟见手边的竹箫,感到一丝温馨。
“堡主,她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黔杨小心翼翼地说。
堡主点点头,说道:“她散尽念力,能活下来已经是万事大吉,更何况她失去的只有记忆。”
“那她现在的身份……”
“还是花神吧,”耑阳说,“花还开得好好的呢。”
“我是指她本人。”
良久,堡主面带微笑地说,“主陀不过是个赐名,既然她选择了未来,证明她已经释怀。宛轩,是做回自己的时候了。”
“哎呀,我们可怜的始祖,可怜得沦为阶下囚。啧啧啧,悲哀呀。”桀益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摇头讽刺道。
冥鸾冷静地说道:“看样子您老人家很开心哪。”
“哼哼,是吗?我提点了某人以下,接着什么都没干,便把九阳堡弄得元气大伤。九阳堡原本就没几个人,六个阳领勉强硬撑。现在只剩四个有用的,顶多加上那个失忆的叛徒,她要想起她原来做过的事肯定那个不会原谅自己,九阳堡主么,只是个噱头,实则是个没用的老头。我看这群乌合之众能做些什么!”
“我想你很清楚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你在控制局面吗?或者你在被别人控制,又或者你只是大河流中的一粒沙!”
“给我闭嘴!”桀益瞪大眼睛,“别自讨没趣。现在那个叛徒什么都记不清彻彻底底变回宛轩。她意识不到危险。只要你认得他们中的某些人,她便毫无戒备之心。你若在她身上下点功夫,她就会崩溃,那就越来越有趣了。”
“我情愿在这里待——一——辈——子——!”伴随锁链的“叮当”声,冥鸾一字一顿地说。
桀益拍拍手,铁门打开时射入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模糊地看到一块木板上绑着一个昏厥的人,又清楚地看到此人有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卑鄙!”刺耳的尖叫声充斥整个地牢。
“你不想你哥有事的话,最好服从命令,事后你会在这里待一辈子的。哈哈哈……”
幽蕞漫步于阳光下,宛轩紧跟其后。
“你的北极狐呢?”宛轩问道,黑色的眸子露出孩童的纯真。
“在堡主那儿,我不想他们再有事。”
宛轩又扯开一个话题:“你认识的人我都认识吗?”
“应该吧,我刚入神位那会儿还不认识你呢。听其他人说,你还没放出来。”
“放出来?难道我被关押过?”
幽蕞尴尬地说:“其实我对很多事都一无所知。在你眼中我比城殷大很多,其实我们差不了多少。”
“呣?”
“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从外界回来后就变成这样了。”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吧?”
“说吧。”
“前面的认识谁?”
幽蕞朝前看,一个身穿绿色长袍的女子已然来到自己跟前。她喜悦地说:“冥鸾姐姐,终于再见到你了。”
冥鸾笑了笑,很奇怪地笑了笑,咬紧牙关对上宛轩的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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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你哥有事的话,最好服从命令!』
『你不想你哥有事的话,最好服从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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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说:“宛轩,想必你不记得我了吧。”
“是的,”宛轩停顿了一会儿,“你有心事吗?我看你出了点虚汗。”
冥鸾一惊,果然是个暗杀者。尽管记忆全无,仍然如此敏感。她故作微笑,说道:“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看上去比以前快乐。”
“你,知道我的过去?”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宛轩觉得她回答得有些奇怪,便问:“我和你有矛盾吗?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你……是……”
在冥鸾还没考虑好怎么回答的时候,黔杨便拉着幽蕞,边跑边说:“城殷出事了。”宛轩跟了过去,离开时朝后看了一眼,心中涌起许多说不出的感觉。冥鸾恍恍惚惚地看着她们,耳边回荡着同一句话:
『你不想你哥有事的话,最好服从命令!』
幽蕞盯着人群之中的浓厚白雾,扶着门不敢进去。十三个戴着面具的人围着白雾旋转,舞动。每当形成了银色的光罩,白雾便冲破光罩。
这十三个怪人相互交替位置,幽蕞终于透过间隙见到了自己的弟弟。她松开手,向后挪动脚步。她永远也忘不了城殷被烧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终于,这些怪人停了下来,齐声对堡主说:“抱歉堡主,七阳领已没有意识,只能重新开始方可行来。”说完便消失。
堡主摇摇头。曲终人散,多好的孩子啊。阳领中他是最小的,最可爱,第一个牺牲品居然就是这个孩子。
幽蕞感到肩上的热度,只见宛轩挡在身前。她的眼睛如明镜澄亮,嘴角仍弯着平静的微笑。她轻声道:“你是他的亲人,他是你的亲人,你们会在一起的。”
她不顾及众人异样的眼神,径直走入大殿内。更出人意料的是他的指甲在城殷掌心深深划过一条血痕。众人哗然一片,议论纷纷。侍卫刚迈出一步就被堡主阻止。
宛轩从孩子手心的血痕中抽出一朵娇艳欲滴的宝蓝色花朵,然后城殷的身体一点一点分解成宝蓝色光点,注入花内。她走到幽蕞跟前,让花消失在幽蕞的额心。她说:“尤曼本来是白色的,在环境的压力下会改变自己的颜色。城殷生前的一点一滴汇聚成宝蓝色,证明他纯洁无瑕。他再也不会转世成人,但你要记住,他和你一起活着,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幽蕞的嘴角勾起一道弧线,她笑得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