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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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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万里晴方。
这是沈惜惜进入叶园的第二十五日。园中却出了大事。
大哥与父亲相继病倒。
三哥请遍全秦淮的名医,皆是无果。
而本该是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的时刻,二哥叶宁明却吵着要分财产。
三哥当然是不同意的,说是,要等父亲和大哥醒来,方能定夺。
可笑的是,大嫂竟不管她夫君的死活,而是帮着二哥二嫂一起围攻三哥。
而此时,园内已经乱作一团,家丁和丫环皆不做事。
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的。
就在这乱成一片的当即,有一个人却是从容不迫,活得格外惬意。
沈惜惜。
叶千羽找到她时,她正在庭中小榭内喂鱼。
沈惜惜笑了笑,“五妹,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实在不敢相信,你竟会主动来找我。”
叶千羽冷着脸说道:“你给父亲和大哥吃了什么?”
沈惜惜看了她半晌,方笑道:“没想到,这一园子被残噬得只剩下金钱、权益的笨蛋里,竟还有一个清醒着的聪明人。”
“真是你。”叶千羽冷冷道,“你到底想干嘛?”
沈惜惜哧哧笑道:“你别总对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若是没有那件事的话,我想,你应当叫我一声——四姐。”
叶千羽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否则,她不可能从沈惜惜的口中听到那两个字——“四姐”。
她的四姐叶千灵,一直以来就是整个叶园的禁忌,谈不得、念不得、说不得。
小时候,她总会问,为何大家都称呼她为五小姐,可她明明只有三个哥哥,那第四个呢?
可每当她问这个问题,就会弄得父亲很不开心,进而整个园子里的人都不高兴。
渐渐的,她就不问了。
后来,三哥悄悄的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四姐,名叫叶千灵,不过,刚出生就死了。
“我没有死。”沈惜惜冷冷道,“我只是被他们仍了,刚出生就被扔了。”
“为什么?”叶千羽呐呐道。像是在问沈惜惜,又不像。或者说,她不知该问谁,命运吗?
“为什么?”沈惜惜忽然大笑了起来,眼中泛着泪光,“你问我为什么?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叶千羽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过千万种原因,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这个叶园已经名存实亡了,你等着看吧,看我怎样让它‘树倒猢狲散’。”
叶千羽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沈惜惜的话,沈惜惜的表情,一直浮现在她脑海中。她知道,沈惜惜没有说谎,因为她从沈惜惜的眼神里看到了仇恨,滔天的仇恨,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一个人,如果不是被逼得一点退路都没有了,是不会出现那种表情、那种眼神的。
父亲和大哥迷昏已有五日。
就在这第六日的下午,二哥叫了所有的人到大堂,又开始旧事重提。
他们喋喋不休,吵了很久。最后,三哥受不了,生气的说了句,“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不管了。”便丢下一屋子的人,走了出去。
这场纷争中,叶千羽未曾说过一句话,直到这场纷争结束,她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口时,她忽而顿住了,转身看着这群笑容满面的“胜利者”,淡淡的说了句,“二哥,你说,若父亲知道他巴心巴肺养了二十多年的好儿子,在他不省人事时,满心满肺想的都是他的钱财,他会不会觉得,这是他的报应?”顿了顿,又道,“你说呢,大嫂?”
那一张张方才还堆满了笑容的脸,此刻却是煞白。
叶千羽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走了。
叶千羽来到叶宁皓的房间,看到他正在喝酒。
叶千羽微微皱了皱眉,“三哥,你不是说,酒终究不是个好东西。”说着,坐了下来,看着叶宁皓淡淡说道:“还记得,离洛出事的那段时间,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当我带着郎中赶到“千里居”的时候,却没看到离洛。
我发疯似的找遍了整个秦淮河,却始终不见他的踪迹。
“五妹”
不知什么时候,三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没大看清。
我急急的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株救命的稻草,“快,三哥,陪我去找离洛。”我拖着他向前走,但他就像是固定在了那个地方。我拉不动他。
三哥心疼的看着我,“五妹,你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了。”
听到三哥温柔的话语,我紧绷已久的神经忽然间卸了下来。
“我找不到他”我呐呐的说,仿佛全世界都坍塌了,“三哥,我找不到他,怎么办,怎么办?”
“五妹,跟我回去,我们回家。”
我跌坐在地上,倾刻,泪如雨下,“他会死的,离洛他会死的……”
我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中午了。我打开房门,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有些不大习惯。我叫来了小芸,让她去帮我取一样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出现了三哥的怒吼。
“他死了,你也不要活了是不是?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你还是我叶宁皓的妹妹吗?”
我啪的将酒壶扔在地上,带着三分醉意,歇斯底里的叫道:“你骂我,你有什么资格骂我,霓裳姐姐嫁给徐威的时候,你不也整天喝酒吗?那时候我说你什么了,彼时,你又对我说了什么?”
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混帐话。看到三哥受伤的眼神时,我的理智才回来了几分。我的喉咙里像哽了一根鱼刺,难受得说不出话。
良久,才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三哥叹了一声,“这个世界上的人,总是劝别人容易,劝自己却很难。五妹,我不是想劝你什么,只是想要告诉你,那次,我大醉了五日,却没有一刻是快乐的。不该想的,还是会一遍遍的在脑海中浮现;该痛的,还是一分也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