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洛踏莎千里嶂》伊帘

3、【三】

　　自沈惜惜进入叶园以来，叶千羽便从未主动去找过她，即便是遇见了，也是远远的绕开，只当园中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如往日一般，叶千羽正在房中抄阅《诗经》，沈惜惜忽进来了。
　　她正写到那句：契阔谈雁，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沈惜惜笑道：“没成想，五妹竟还信这个。这世间负心薄性之人可不少，五妹可要当心，切莫让人给骗了。”
　　叶千羽皱了皱眉，“没人告诉过你，我的房间不是谁想进便能进的？这可不是你的‘闲月阁’。”也许，她被沈惜惜的那句话给激怒了。
　　她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若真要说“负”，那也是她沈惜惜负了离洛。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叶千羽都看在眼里。
　　沈惜惜愣了愣，“我觉得，你好像很讨厌我，我们曾经认识吗？”
　　叶千羽不耐烦的说了句，“不认识”，便继续抄阅《诗经》，不再理她。
　　沈惜惜抿了下嘴唇，不再说什么，走了。
　　沈惜惜刚走，叶千羽便没了抄阅的兴致。
　　她们的确从来不认识。在沈惜惜进入叶园之前，叶千羽只是远远的看见过她几次，而沈惜惜，却从未见过叶千羽。
　　叶千羽来到窗台前，立了许久。
　　洛哥哥，你的付出，值得吗？
　　自那日的“聚贤大会”后，叶千羽本以为与离洛再无可能相见。
　　却不成想，他竟是三哥的好友。
　　秦淮诗会过去不过五日，三哥便兴冲冲的对我说，“五妹，近几日，我识得一妙人，此番，他约我到‘雅轩楼’小聚，你与我同去，我为你们引荐引荐。”
　　近几日，我的心情都不大好，本想推辞不去。但一想，三哥定是怕我整日闷在房中，憋出个什么毛病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我不想辜负了三哥的一番好意，遂答应了。再则，我是该出去走走了。
　　当三哥将我拉到那个毫不起眼，却聚集了很多文人雅士的小酒楼时，他口中的“妙人”正坐在窗台上饮酒，边饮边念着李白的《将进酒》。想来，心情很好。
　　但我实在弄不懂，他为何好端端的椅子不坐，偏要坐到窗台上，也不怕摔了下去。
　　三哥笑着唤了他一声，他方才转过头来看着我们。
　　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四目相视间，我仿佛听到什么东西坍塌了……
　　从此，万劫不复。
　　离洛，离洛。竟是你？
　　我没听到三哥和他说了些什么。待回过神来时，才听到他笑着说了句，“叶兄，没想到你竟有个如此清新脱俗、如花似玉的妹妹。”
　　他果然不记得我了。
　　不知怎的，我竟有点委屈，低声嘟囔了句，“如花似玉怎比得上人家风华绝代啊！”
　　我料想，他们都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因为他和三哥一样，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我。
　　此后，我们三人一有时间便会聚一聚。有时，在“雅轩楼”；有时，在“闲月阁”；有时，在“千里居”，那是离洛的家，一个桃花源一样的地方。当然，若是去“闲月阁”，三哥定是不会让我以女装的样子出现的。用三哥的话来说，就是，丢我自己的脸不要紧，若是丢了叶园的脸就不大好了。
　　我一直没有问他们为何要去“闲月阁”，只因我一直都知道这个原因是什么。
　　每当听到三哥说，“离洛去见一个人，我们且等他一下”时，我的心其实都在痛，我知道他去见谁了。若是平时，我早使小性走了，可此时，却不知怎的，倒真和三哥一道等起他来了，还等得这般有耐性。我不知，我何时变得这般自虐了。
　　后来，三哥告诉我，“爱一个人最难的便是，希望他幸福，而他的幸福却与你无关。千羽，你很伟大。”
　　可我觉得，我并不像三哥想的那样伟大。
　　我爱一个人，我希望他幸福，我当然也希望我幸福。而我的幸福，便是能时时见到他，知道他过得很幸福。
　　可我这微茫的幸福，终究还是到了尽头。
　　我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即便是知道离洛喜欢沈惜惜时，我也从未恨过他们。可是，当我看到离洛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是如此的痛恨沈惜惜。她怎么忍心？当我看到沈惜惜嫁给大哥时，我替离洛不值，我替他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