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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有情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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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苡儿的消息心中便有些急切,这一趟去芙蓉镇定要万无一失。
“王爷久等。”我下得楼来,正看见刚才那女子为三王爷侍候茶水,便忍不住问,“王爷,那假山后拱门里边可还有别的风景?”
三王爷放下茶盏,轻轻咳了一声,“嗯,穿过那拱门便是本王府。”他似有尴尬,便又补充道:“那是一早便有的,现下还未来得及封。”
我恍然,一墙之隔,原来如此。有种占有别人私物的感觉,“封倒是不必了,索性做成门好了,无必要时锁上即可。”大概我也是不会长久待下去的,总得寻了脱身的机会,自由生活。
“今日听得太子说皇上的病状,刚才思虑良久,倒是应该加些药物进去试试。”随手拿出刚才在楼上所写方子,“蓝依,你回趟太子府,加了这几味药,命人送去给太子。”
“安远,让车夫送一下蓝丫头。”三王招来安远,送走了蓝依。
“王爷,明日戌时一刻苡儿会出现在芙蓉镇长事先生那。介时可否让人把苡儿掳了来。”等蓝依一走,我便直言。
三王爷丝毫不惊讶我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却对我所说的“掳”不甚了解,“何苦要掳,你们不是与长事先生极熟悉的?”
我知这事有些强人所难,让人帮忙却还什么都不能说,“王爷,民女自有民女的苦衷,民女没有办法。您尽管让人把她掳了,安安全全的送进这楼里便可。”我面露戚色。
“你若有难言之隐便罢,只是这京都你本不熟悉,甫一出那山林的诸多不便你尽可告之于本王,本王当会尽全力。”三王担忧的看着我,他便只是这样柔柔的,也难让我感觉到十分的安全,若不是有义父等人的性命在他人手中,我想我会告诉他,我想要的不过是自由而已。
“王爷若信民女便不用再问,民女也自当欠了王爷这份大恩之情,来日有机会定会报答。”我说得真诚,实在是身边无人可求。
“本王便承了你这份情,你可记着终有一日是要还的。”三王开怀一笑,定定的看着我。
我讪讪一笑,“那是,那是。”想来他高高在上一王爷,也是不会有什么事用得着我,此番不过是给我个台阶。
送走三王,只说还想在这园子里好好看看。蓝依回来时手里已多了包裹并着两匹快马。在关城门之前,我与蓝依换了衣服,骑了快马出了都城。
晚风吹来丝丝凉意,冲散了白日里的灼热。月朗星稀,明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一路快马加鞭,与苡儿在谷中的过往一幕幕回荡。一定要将苡儿救出来,没了苡儿我便当真是孤苦无依了。蓝依一声不吭的跟在我身后,甩不掉她,也不能甩开她,留在眼前总归好过让她独自留在京都。
既要让那人知道我已确认苡儿的安全,又不能让三王爷那边知道我去过芙蓉镇。难办!
临近第二日酉时三刻,我与蓝依躲在长事先生房顶一角落,那突出的一角正好成了我们的藏身地,一身黑衣掩去了行踪,躺在房顶上,怀抱双手,翘脚看着漆黑的天空,月亮露出大半个脸,时而几颗早到的星星一闪一闪,如若草从中那几只萤火虫发出的光,闪闪点点,微弱暗淡。
心里深深的叹息,从房沿看出去是长事先生家后园,那开满榴花的青草深处有正炫烂的草石竺,在朦胧的月光印照下,几枝开满榴花的树枝横过草丛的中的石子路,斑斑驳驳,如同我的内心一样支离破碎。
蓝依趴在屋顶的犄角上,露出小半个头,四下里觑着,一刻钟的时间愣是没动一下。
“要想我们知道他送来了苡儿多少肯定是有动静的,好好休养生息。”我压着嗓子低声说,骑了一天一夜的马着实累得慌,况且待会子还得好好看一场英雄夺美。
蓝依缓缓移下,低声道,“小姐,苡儿真的会出现吗?”
其实我是不知道的,心里也在打鼓,权且再相信那人一回。一刻钟的时间过得很是漫长,我已看遍了那院里角角落落的树影与花影,却没听到长事先生府上任何的动静。只是灯火通明的样子也不像是不知道今日有事。
戌时一刻已到,心里不禁有些慌乱,却还强做镇定。瞧见院中一处房内有人影走却,烛光下那影子晃动得厉害,显得那样的踱步焦急而慌张。
耐着性子猫在角落里很是藏了一会儿。夏日入夜后原也不是那么舒适。冷冷的风吹过脸颊,若那带刺的树叶轻柔抚过,温柔中带着疼痛。
渐渐,我失去耐性,与那房中之人一样。不知三王的人现下何处,苡儿又究竟出了什么事?恨恨坐起,低沉着嗓音,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走。”
现下恨不得有一身的武艺,哪怕闯也要闯进那长事先生府中问个究竟,奈何只这一身逃命用的轻功,我那三脚猫的功夫,真要打起来估计也只能是溜之大吉了。
我捏紧拳头,无论怎样气愤,却也发不出乔哥哥那种骨头交错的声音。我还真是无用之人。
蓝依蹙紧双眉,忧愁的看着我,“小姐,怎么办?”
“回去再说。”
与蓝依回到京都已经是第三日一大早。我消失的这两日因着太子殿下忙着迁入宫中一事倒是无人知晓。
回了趟太子府,简单收拾衣物与药材,便与蓝依顾了马车去了我的泌园。本想着是不是与六王妃道别,不,现下是太子妃了,却听得丫头说这两日太子与太子妃都进了宫,太子妃更是因为搬家之事两头跑,忙得焦头烂额。
于是想着先去泌园安置,等过几日再与太子、太子妃正式告辞。这两日,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却硬生生给吞了下去。
离开太子府时,不禁扭头看了看这院子。为何每次离开都这样的落寞与冷寂?
到了泌园,蓝依准备了热水,洗漱一番,深吸一口气,这才与蓝依慢悠悠的走向三王府。本想从那拱门处直接进了王府,转头一想又觉得甚是不合规矩,这要是一闯进去正好见到王爷与王妃你侬我侬赏花喝酒,岂不是坏了好事。
王府大门紧闭。门前那两尊大大的石狮子呲牙咧嘴,守护着这座府第。蓝依前去拉动那大大的铁环,扣门声声做响。却在很久后来了人开门。
来人正疑惑间,蓝依递上我的拜帖,那人一看,便向我深深一拜。
我淡淡还礼,只听得他说,“王爷这几日不在府中,临走前交待,若是姑娘来访稍待几日再来。”
三王爷不知所踪,太子殿下定是无闲情可理会于我。想来两人繁忙这几日也是好的,我终还是得了几日的自由不是。却又听得那人说:“姑娘请进。”
我纳闷,不是说人不在吗?见我有一丝疑惑,那人又开了口,“王爷将姑娘之事交与了管家,姑娘既然来了,管家自然便是得见一见。”
原来如此。倒是连三王妃都不能见呢,只能见见管家。算起来其实我是最没地位之人,沾上了玉家倒还处处受到礼遇,加之名义上又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走到哪都是不敢怠慢之人。却没想到到了这三王府连个王妃的面也见不着。
在那人的引领下,左穿右拐到底是进了大堂。心里揣着事,实无心情欣赏这满府的风雅情致。据说按等级,这王府的前园后园都大得很,门楼都有5间,正殿有7间,后殿5间,后寝7间。后寝规格可自由选择,只是统共不能越了数目就行,其余小亭小院不计其数。此等级以下均不能越了这个数目。
想着我那泌园,大概是三王爷入住后才辟的,
小丫头奉上茶后便只留我与蓝依,静静等候。
“劳姑娘久等。敝人三王府管家安之若。” 那人衣着朴素却没失了王府体面,满脸沧桑中透出睿智,目光慈祥却犀利。
我起身向他微微施礼,唇角微微扬起,看起来甚亲切大方。
“本不该如此打扰,不过想着既搬过来了,少不得多有打扰,便来问问好。”
“姑娘客气,王爷一出门,加之渌花公主近日也在太子府上,合府上下除了我等仆人便再无其他人了,若怠慢了姑娘还请海涵。”安之若神情泰然,双手附于两侧,微一弯腰。
“您客气。既是如此,我也不再打扰。三王爷回来之时烦请差人告之于我,到时再来拜访。”本是满腔愤怒与委屈,如此一番下来竟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虽则气没出上,却从这管家口中得知了三王爷府上情况。原来,这三王爷倒是颗情种,四年前纳了刑部尚书之女为正妃便没再让任何女子入门,据说那正妃还是当今皇上与皇后好说歹说并答应他不再过问朝政这才同意的,如此,得来真是不易。
却不想那三王妃却不是个有福之人,生下渌荷公主时是难产,产后大出血便一命归天。这三王爷虽则爱护女儿,却怎奈也是初次当爹,哪会什么,只得交给奶娘与教习姑姑。
与蓝依悻悻回到泌园,蓝依自去收拾。我却直奔第三进的二楼卧寝,懒懒躺在那长榻上,医书遮脸,死气沉沉。现下他们各忙各的,倒是不在意我会一走了之?
淡蓝色的裙摆随意垂地,勾勒出柔和的线条,层层叠叠,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打在身上,暖暖的,甚是慵懒。
我本如花年纪,应当灼灼怒放才是,近日却变得有些忧愁,全然不似谷中那个平和淡然的我。看来,非得经这世事的考验,才会懂得什么叫七情六欲。总以为谷中之人于我来说不过是因常伴左右而生出的情愫而已,然这几日下来才知,那哪里只是一丝丝情愫,明明是可以燎原的摧毁我十三年来认知的星星之火,这趋势不可阻挡。
我抖了抖精神,坐在花厅的摇椅上,看了看旁边放着的我的古琴。信手拨来,白皙的手指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却是一曲:
终日青山潇洒,春来山暖花浓。
少年衰老与花同。
世间名利客,富贵与贫穷。
荣华不是长生药,清闲是不死门风。
劝君识得主人翁,丹方只一味,尽在不言中。(临江仙.韩世忠)
真是琴不对心。如若是谷中那几年,这样的曲子倒是合心意的,如今却不然了。这样弹来倒像是自己劝慰自己了。
我尤沉浸在思绪中,只听得掌声响起,三王一身华丽庄重的墨色蛟龙纹锦衣闯入我眼帘,他面若桃花,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姑娘不仅舞艺了得,琴技更胜一筹。”
似早已熟识习惯了,微微一行礼,“王爷谬赞。”心里却很是介意他从那处拱门而来。仿若我与他现在同居一处似的,让人很不自在。
“听管家说你去过王府?”他翩若惊鸿,修长的手指便是那样随意一抚琴,滑出的音调也似天音,让人沉醉。
“王爷不是该有话对民女讲的吗?”我冷冷瞧着他,颇有责怪的感觉。却一时不察觉,这样的情绪也是小小一医女该有的?
只见他目光深沉,显见得是对我这种质问的语气很是不习惯,虽有后悔,却也强制镇定,将他瞧得更深了。
却听见他嗤笑一声,“你可是与我置气?”
自感失言,掩面轻咳,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大口。他的笑意却更深。
“苡儿那丫头的事你且放心,答应你的事本王自会办好。”他略一停顿。
我眼中尽是惊讶,难道他办成了?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却只道了声:“谢谢。”
“客气话就不说了,姑娘蕙质兰心,有姑娘临府相伴,倒是本王得了便宜。”他柔柔道来,竟不像是我欠了他人情,生生让人觉得是他欠了我人情一样。
我不知如何开口,又听得他说,“近日事物繁多,还好百事已定。后日太子便会入主东宫,介时你也一起进一趟宫罢,本王瞧着父王的病情有些难以控制。”
说到此处,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仍是那样淡定的看着他。“父王既是下旨让你担了这后宫医女之责,少不得每日要到太医院去应个卯,便从后日开始罢。”
我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淡淡应了声是。久盼的入宫之事终于还是成了。眼波流转,该是让蓝依与那人说道了。
“本想着让你热热闹闹的搬了过来,不想你却这样就住了进来,既已如此,选个吉日也请了些人来闹闹。”不想他还懂些俗事。
不过我却不甚在意,何来的人可请呢?“再说罢。”
我自思考着,便没太注意三王的举动,恍惚抬头时,只见他立于花厅外栏处,花厅顶上漫下的滕蔓形成天然的花帘,将外面的景致隔离得影影绰绰。阳光洒向花帘,衬着三王良久不曾转动的颀长的身躯,颇有大隐之仙人气息。
“明日见一个人,要说没有此人,姑娘万不会进了六王府。”他淡淡向我笑着。
我却不禁升起一丝冷意,让我进六王府的人不是蓝依的主子吗?三王为何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