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月云澜

68、第六十七章 君与臣

　　“都幽溟，”一道颇有威严严肃的语调在一个华丽的大殿内响起。问话的人高高坐在那椅子上，右手握成拳头拖着下巴，另一手则放在大腿上，坐姿虽然慵懒，可那语气和眼神发出的严肃和威严让寻常人不敢掉以轻心。大殿内左右站满了文武百官，他们列排而站，表情各异。有的脸上写尽担忧，有的则嘴角微微上扬，有的则是面无表情，看着高高在上问话的那个人，或者看在中间被问话的那位。

　　正在被问话的，不是什么人，甚至连人都不是。至少，此时此刻他是以原形来见人，一只黑漆漆的乌鸦。只见它只是挥挥短小的翅膀，看着问自己话的那个人，却没有任何惧怕之意。

　　“都幽溟，孤问你，今日下午，为何不出手相救司徒繣？孤不是让你去监视和保护她了？她是贤弟的妻子，孤不方便出面，所以不是委任你担此重任，为何你没照孤的话做？”

　　都幽溟只是继续挥着翅膀，这下连看他也不看了，直接把头甩到另一边去。他这举动对上面问话的那人，不但狠狠打了个巴掌，更无疑是个大大的不敬。

　　“都幽溟！”问话的那人站起身，显示对此很是气愤，对他不理不睬的举动也很是不耐，他手指着他，大声怒道：“你别仗着我们是好友便可如此。虽然你不是属于我们这的人，可我有过半点歧视你的意思？可有过丝毫怠慢你？对你我总是以礼相待。虽然说这次是我央求你办事，可那也是出自于一个朋友的请求，而非君王。如今我只是不解你的想法才来问你，你又何必如此？”

　　“呵呵，”都幽溟笑了笑。它顿了下，看着旁边的众人此时的吃惊表情，摇摇头，不一会便变成人身也是，要平凡人见只乌鸦笑或说人话，恐怕也会被吓掉几条命吧。反正乌鸦在平凡人们眼中，总是不吉利的。他看了看还在等他回话的那人，叹口气。“皇上，连云卿，你确定你只是想知道我的想法？你左一声孤右一声质问，你真确定你只是在向我请教我的想法？若真是如此，为何你不与我私下见面交谈，反而是让人把我给请到这？一直不受六界限制的乌鸦和一个人类君王合作，你是想弄得天下人尽皆知？还是高高在上的您，是打算站在魔界的柳沐影将军这边“

　　连云卿没答话。“我是不介意，可就不知你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是如何想了。再说，司徒繣虽然是人类，但柳沐影可是魔界的将军。你这个人类皇上，闲事会不会管的多了些。一介高高在上的人类君王和一个如今即将破落的魔界将军扯在一起，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不怕因此而让魔界君王给惦记上？”

　　“即将破落……你这是何意？”连云卿皱眉，有丝不解。“贤弟这次不是大战凯旋归来了，不是大胜了？为何你会如此说？”

　　“哈哈哈，”都幽溟仰头大笑，“果然是人类，头脑简单。”看着看连云卿再看看一旁的文武百官，只是咳了几声，才继续说下去。“或许，你是不理解当今的魔界君王。柳沐影虽然在这战妖魔大战成功擒王，并让他损失了千年修为，可是这一切，是拜谁所赐？虽然如今白昭已丧失修为，可修为这东西，重新练就好，再者他把自己的修为练成了珠子给了柳沐影，别的妖难道就不能依样画葫芦，把修为给了白昭吗？白昭在妖界拥有许多子民，受尽它们的爱戴。虽然他不再为王，可在它们心中他仍然是王。如今的王，那个玄娤和尚，昔日更是他的左右手。如今的妖界，很有可能是白昭下旨，玄娤执行。谁才是真正管理妖界的，还说不准呢。”

　　连云卿低头思索了会，“继续。“

　　“而且，一个魔界之人，要一个妖界之人的修为做什么？妖魔两界相似也相克。他们其中一界之人抢了另一界的修为，也不能方为己用。柳沐影吃下去，难保不会与自己的相克，最后修为不但没增反而会减，甚至会丧失全部修为或走火入魔。除非，他有那把握可以克的住那人的修为。只是，仅仅一个魔界将军，就算再厉害，也难是白昭的对手。他们这次打败妖界，靠的是智取。不然，怎能那么容易便擒住王？先前，我带着司徒繣上山时，虽然妖界算不上占了优势，但也不会是处于劣势的那方。原本以为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白昭却那么轻而易举的被擒了？你以为这个道理，魔王会不懂，不会心生奇怪？再说，柳沐影还问了司徒繣要如何处置白昭。明明可以把他直接杀了，却还问一个普通的人类如此的问题，表面上也许是试探他们是否还有旧情，但实际上呢？那颗白昭修为的珠子，也许很快便会进到司徒繣体内也说不准。”

　　“嗯，你的意思是，魔王会怀疑柳沐影刻意演了那场戏，有意让白昭纵虎归山。那颗修为，如果真的进到了司徒繣腹中，会如何？”

　　“人类的丹田本是纯洁的。他们吸收了谁的便会像谁几分。柳沐影之前是如何宠爱她弄得六界人尽皆知，如今为何会突然冷落了她？司徒繣若是有了白昭的修为，她今后若受孕，在怀孩子的时候，身子也会好几分，不会那么难受。这个方法，比妖界什么换血的容易且好上许多。而且，若是有了白昭的修为，今后若再加上柳沐影的，两者便会自然的交融在一起。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若能成功生下来，便会比白昭，比柳沐影，比魔王还会厉害上几分也说不准。六界最强之人，便会是司徒繣腹中的孩子。”

　　连云卿没插话，只是用眼神暗示都幽溟继续说下去。

　　“如今虽然柳沐影冷落了她，但依我看来，只不过又是演的另一场戏。在这节骨眼上，他当然不希望魔王怀疑到这份上来。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先冷落她一段时间，之后再迫于无奈，回到柳家。回去后，也许也是为了泄恨泄愤，便对她做了那档子事。司徒繣是爱他的，心里也是理解了他的难受，逢迎都来不及了，又怎会抗拒？于是，她就怀孕了。而之后，魔王终究是明白了真相，罢了柳沐影的将军职位，抄了柳家。”顿了下，“当然，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而已。魔君与柳沐影情同亲手足，罢了柳沐影，抄了柳家也想必是他不愿的。只不过，他身为君王，不可能为了好友手足，而得罪了整个魔界朝廷。更何况，虽然他身为王，背后却还有前任君王，他的父亲。魔君和柳沐影都是明理之人，论私情，对白昭的父亲自然是恨到骨子里，柳沐影对白昭亦是如此。但也不会为了私情，而愿意因此发动战争，赔上许多性命。可前王魔君便不这么认为了。他恨的是，整个妖界。若是司徒繣真怀了身孕，不管孩子是否会继承那双方的修为，对他，对魔界都是一大威胁。皇上，我说了那么多，你何不去查查前任君王是如何被迫传位给现任君王，再看看那些他们的前尘往事，了解那些无聊的八卦，兴许就会明白了。柳沐影走的是步险棋，为的都只是她的妻子。被罢免被抄家，没什么。反正他们寿命很长，总会有再次归来东山再起的时候。可他的妻子司徒繣便没有。要留住司徒繣，不是她为魔便是为妖或为仙，可是这不管哪种都几乎是不可能且一个弄不好便会要了她的命。所以，他只能让她怀有白昭的修为，再怀了自己的孩子。到时，不仅他留了后代，到时再进行换血，也容易许多。”

　　“他计划的这些事，难道其他人不会知道？他的父亲母亲，会如此心甘情愿为了一个媳妇，被抄了家？”

　　“皇上，”都幽溟思索了会，才叹口长气，“伴君如伴虎，柳老将军当了将军这千百年，也是够了。还不如告老还乡陪伴妻子和家人。我说的抄家，皇上难道真以为会是抄家吗？那也只是表面上的，没了昔日辉煌，那又如何？魔君今日抄家没收家款，保不了明日又送上了些钱财，好让自己告老还乡的叔父好上路，远离是非。他们柳家留在凤凰城，先不说司徒繣。说说现在柳家的柳老夫人，柳墨凡的娘亲，她本也是妖来者。皇上难道真以为，那时候她所承受的蜚言流语会比现在的司徒繣少？抄家，对他们来说也是解脱。”

　　“那柳墨凡不是在宫中吗？若这些真发生了，他会如何？”

　　“他是个不管世事的个性。以他的聪明才智，自己兄长的这些心思，如果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猜的出来，何况是他。只是，他信任柳家，信任魔君，所以若不出个什么大岔子，以他的懒性，他也不会动口动手。更何况，这次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司徒繣。之前他和她之间的绯闻，也许不仅仅是绯闻。也许他是真动了心也说不定。只要她好，他又有什么不好的。连云卿，换做是你，会如何？会让区区一个“情”字，而让事情走到步步机关算尽的地步吗？还是会让一个“情”字，宁愿自己深受漩涡中，不能自己？”

　　连云卿没回话。

　　“依我看，白昭输的不是不爱繣不够深，不，或许真是如此。但就是因为他是个君王，所以他没办法像柳沐影那样，可以算计身边所有人，赔上自己的身家。他最多也只是个被罢免，来日东山再起便可。白昭却不行。他的身家不是那些仆人，他不止有自己的族人，还背负了整个妖界。他也明白这点，有了自己父亲的教训，虽说是父亲的错。但要妖界子民百年后便接受一个外界的人来成为妖王的妻子，然后再担忧受怕难保一日又会来个妖魔大战，是几乎不可能的。所以他放弃了她。不过，他也终究没算到，那个风流成名的魔界柳将军，竟会如此宠爱自己放弃的女人，终究还是逃不了一场妖魔大战。连云卿，你说，问情为何物，直叫人纷纷成魔，甘愿坠落于此？”

　　回答他的当然是沉默。都幽溟呵呵一笑，摇摇头，转身朝门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会，他没转身，却再次开了口，“做为朋友，我劝你，君王最忌的便是感情用事，更不可为了私情而辜负了您的臣子与子民。白昭不行，你也不可。不要为了一人，把那些人推倒浪口尖上。既然一开始您便把我推出来自己在那看戏，那就继续看下去吧。司徒繣的事，从此不劳君山费心了。您想做什么，吩咐我便是，我自会斟酌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