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紫禁城》籍莹

24、卷十四（续）

　　鵆儿像逃似的离开了皇宫。
　　当她踏入豫王府的那一刻，心仿佛才平静下来。她像一个小孩子迷了路之后千辛万苦才找到自己的母亲，一阵久违的温暖浸入全身。王府里什么都没变，还是那样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鵆儿慢慢走进房里，轻轻地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她还是那样美丽，只是眼神变得忧郁了。这屋里，到处都是多铎的影子，他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都像是在眼前。鵆儿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衣服架旁，上面还挂着多铎的衣服，她轻轻抚摸着它们，小脸轻轻贴在上面，王爷啊，王爷，你何时才能回来啊？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颗颗晶莹，落在衣服上，那是思念的气息在她身边缠绕。窗外，是一轮满月。可房里的人儿却不能双全。
　　“福晋，”䴖兰突然闯了进来，“福晋，不好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把鵆儿吓了一大跳。
　　“怎么啦？瞧把你紧张的。”鵆儿转过身来，望着䴖兰。她不知道这个侍女为什么如此失态。
　　“福晋，蒙厍刚才来禀报说王府外面来了好多官兵，好像是鳌拜大人的兵，他们把王府团团围住了。吉特里还打听到摄政王府和英王府也被包围了。福晋，您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䴖兰一口气说了许多，却没有注意到鵆儿的脸色正在急剧变化。鵆儿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皇帝哥哥就这么狠心吗？她不禁想起了小时候额娘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生在帝王家就再也不能有自由，是吗？但是，她还是不能相信皇帝哥哥会这么对她，难道他以前所说的话是假的吗？难道他们之间的深情是假的吗？她不敢再想下去，她害怕自己失去站在这里的力量。
　　“我们出去看看！”鵆儿突然站起身来，“䴖兰，帮我把朝服换上。”她想，只能冒险再进宫一次了。
　　“福晋，这，”䴖兰不知道鵆儿是怎么了，她只好将朝服拿了出来，还有珠冠，朝珠。鵆儿换上朝服，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深蓝色的朝服，酱色的朝珠，再加上黑色缎子的珠冠，一切都显得鵆儿那么高贵，那么雍容。她平时从没穿过这件衣服，今天她这样打扮，是想让门外的士兵都知道她是当今的固伦公主，更是和硕豫亲王的大福晋。这样崇高的地位，看谁敢拦她的架。
　　鵆儿带着王府的众人来到了大门外，只见许多官兵站在那里，为首的是鳌拜。他一见鵆儿如此打扮，赶紧走向前，“臣给福晋请安。”按例鳌拜是不用给鵆儿请安的，虽然鵆儿是公主，但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在古代，这样的命妇地位是没有臣工高的。但今天鵆儿这身打扮确实让鳌拜吃了一惊。他从没有见过如此高贵的女人，让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鳌大人有礼。”鵆儿轻轻点了点头，“能否请大人让开一条路，我想进宫。”她看着鳌拜，声音不大却很有力，眼神坚定而不闪烁。但她的脸上却微微露出一丝疲惫。
　　“这个，”鳌拜一时居然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他同情这个格格，却又皇命不可违，“福晋请见谅，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豫王府。”
　　“放肆！”䴖兰大声说道，“鳌大人也不看看福晋是什么人。”䴖兰掺着鵆儿，走上前来。
　　“䴖兰，不得无礼。”鵆儿轻轻说，“鳌大人，请您一定通融。日后有什么麻烦，本福晋自会承担。决不连累大人。”说着，她便跪在了王府门口那冰冷的石板上。她此刻心里只想着进宫，其他的也顾不得了。
　　“福晋，”王府众人看着，都连声喊道。他们想要搀扶起王府的女主人。
　　“不，不要掺我起来。你们都跪下，请求鳌大人能给我们一条生路。”鵆儿只能这么做了。于是，全府上下齐整整地全跪在了地上。鳌拜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在心底同情王府里的老老少少，他们是无辜的，可多铎犯下的却是滔天大罪，罪不可恕。他沉思着，四周都静悄悄地，士兵全看着他，好像豫王府周围多了许多雕塑。“福晋请起，我鳌拜今天没有见过福晋出府，也从没见过福晋。”
　　听了这句话，鵆儿心里一阵感动，“多谢鳌大人。”她知道，鳌拜是肯让她离开的，更明白此时鳌拜心里的为难。她连忙起身上了马车。马夫一声吆喝，车奔驰而去，剩下身后一阵尘灰。
　　“大人，这。。。。。。”副军急忙上前，“大人，我们该如何向皇上交代。”副军担心违抗了圣旨。
　　“不用怕。”鳌拜望着飞驰而去的马车，“大清的命运始终掌握在这两个女子手中。”他指的就是爱新觉罗•鵆儿——当今的和硕豫亲王福晋，另一个当然就是此刻端坐在慈宁宫的庄太后。其实，鳌拜心里很清楚，这场硝烟是因鵆格格而起。豫亲王纵然再霸道，也不可能弑君，但冲冠一怒为红颜，结果可想而知。

　　“前面可是豫亲王府中车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追上了鵆儿的马车。
　　“䴖兰，快让车夫停车，看看是何人？”鵆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请问，来者何人？”车夫问道。
　　“臣苏克萨哈见过公主。”苏克萨哈一改平常语气，竟重新称呼鵆儿为公主。“臣斗胆问公主，可是进宫面圣？”
　　鵆儿乍一听，心里便起了个疙瘩。自从她嫁入豫王府以后，王公大臣们便都称呼她为大福晋，“公主”这个称呼就很少人再提起了。为何今天苏克萨哈突然这么称呼她呢？她来不及细想其中原有，便问道：“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臣来此挡公主的驾，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公主，太后和皇上已经启驾到了永平城。公主无须再徒劳。”
　　“什么？”鵆儿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多谢大人指点。到永平！”
　　“嗻！”马车紧接着驶向永平。
　　苏克萨哈望着渐渐淡入视野的马车，暗暗松了口气。但愿鵆格格的到来，能化解大清的这一次安危。

　　永平城外，剑拔弩张。
　　城里，多尔衮兄弟指挥忙碌，将士们操练有序。
　　城外，太后和皇上端坐在不远处，凝视着这座关系着大清生死的城池。

　　“哥，以我看，范中正的大军就算是到来，也是疲劳作战。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多铎站在地图前，“我们的两黄旗骁勇善战，正适合攻打京城。哥，只要你一声令下，臣弟立刻亲自上阵，为你夺下皇位！”
　　“哈哈哈，十五弟是要为多尔衮登基献上大礼啊！”阿济格拍案笑道。
　　“好！十五弟，本王就将两黄旗的令牌给你！什么时候出征你自己决定，本王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多尔衮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其实他不想这样做，不想和大玉儿撕破脸，可，面对两个同胞手足，他又能怎样选择？历史又该怎么来评述？
　　正当屋里三位将才商量事情之时，城外太后发话了，“呼兰仲，你去告诉摄政王，就说哀家要和他面谈！”她不相信多尔衮能放弃他们之间多年来的情谊，就这样走上历史的不归路。
　　“嗻！“呼兰仲领命而去。
　　“额娘，皇儿心里实在担心。”福临坐不住了。他不相信光凭额娘在这里端坐着，就能退去多尔衮的大军。
　　“皇儿，沉住气。”太后拉住福临的手，“皇儿，相信你额娘，也相信你十四叔。只要范中正的大军明天早上能赶到，我们就赢了。”
　　福临只好继续耐着性子等下去。他望着这城外黄沙遍野，不远处城墙上站着无数的士兵，唉，大清真的是风云无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