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紫禁城》籍莹

23、卷十四

　　坤宁宫里。
　　今天的坤宁宫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因为娜木钟日夜期盼的皇上终于在黄昏时分踏进了宫门。娜木钟早已打扮一新，大红凤舞呈祥旗袍，累丝金凤双头含珠钗，翡翠镶金耳环，光彩照人的她此刻正静静地坐在皇上身边，等待他说话。灯光下的皇上越发显得剑眉朗目，透出一股男子汉的气息。娜木钟不断地用眼睛看着他，脸早就红得象一个苹果。她在猜想，皇上此刻在想些什么，他来可是因为思念她吗？
　　可是，福临一句话也不说，只傻愣愣地坐在那里。其实，他不是因为思念娜木钟，当然更不是今天想要来看看这个进宫不久的皇后，只是从呼兰仲嘴里得知，鵆儿曾经来找过皇后，他想知道鵆儿说了些什么。而皇后并不知道皇上的真实想法。她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皇上，要臣妾传晚膳吗？”她含情脉脉地望着身边的男人。
　　“嗯，”福临几乎没有听清楚娜木钟在说些什么，他只是木呐地点点头，“皇后，朕问你，那天鵆儿到你这里来了吗？她说了些什么？”
　　娜木钟一下子愣住了，“皇上，那是豫王大福晋，可不是皇上口里的鵆儿吧！臣妾不知大福晋的闺名还能让九五之尊的皇上叫得如此亲切。”她心里一阵难过，果然宫里的传闻都是真的，皇上还对鵆格格念念不忘。她娜木钟哪点比不上她，她出身高贵，父亲是科尔沁草原的王爷，当今太后是她亲姑姑。鵆儿算什么？不过是太后的养女罢了，何况早已嫁给了豫王爷。而今豫王爷已犯了大罪，这是她昨天才从父亲的信中知道的。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娜木钟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只要回答朕的问话就行了。”福临没想到娜木钟会这么回答，他一阵恼火，“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朕？”
　　“皇上不要忘了我才是大清的皇后，你正经的妻子！鵆儿已经嫁给了豫王爷，何况多铎已经犯了死罪，其罪当诛连九族，难道皇上不知道吗？”娜木钟咄咄逼人，毫不示弱。
　　福临惊呆了。是啊，多铎犯下的是大罪，按律是该这么做的。可是，鵆儿怎么办啊？不行，他一定要救鵆儿，一定要。鵆儿不能死！“看来皇后的脾气还是没有改啊，朕白来了。”说着，福临拂袖而去，偌大的宫中只剩下呆坐在一旁的娜木钟。
　　历史上的娜木钟是否真如书中所言的那么善妒？我们无法再去考证。不过在大清的历史中，有如此悲惨命运的皇后似乎只有她一人吧。

　　永和宫的东暖阁里始终是温馨的。因为有鵆儿的存在，福临这几天来向额娘请安的次数明显增多。“福临啊，额娘看你这些日子气色好多了啊？”太后对福临的举动心知肚明。她实在太不放心她这个孩子了。皇后那么美丽，那么高贵，他却偏偏看不上，偏偏要对鵆儿一往情深。
　　“是的，额娘，皇儿觉得这些日子神清气爽，总有使不完的劲儿。”福临笑起来是很好看的。不过，平时很少看见他这么轻松地笑。多年来被多尔衮压制，婚姻的不如意，使他疲惫不堪。如今，虽然大清危在旦夕，可鵆儿终于回到了宫里，不能不说是件高兴的事情。
　　“额娘，皇儿想去看看鵆妹妹，行吗？”福临满心全是鵆儿的影子。他恨不得马上就去东暖阁，马上就看见他思念的女人。
　　太后早知道皇上会说这句话。她虽然满心也不乐意，可是也找不出理由来拒绝。“皇上，鵆儿已经是豫王爷的人了，额娘希望皇上能克制自己的感情，知道吗？”她只能用这样的话语来告诉这个从来不让她省心的孩子。
　　“额娘，您要朕怎么控制感情？朕已经答应您封娜木钟为皇后了，也答应让鵆儿嫁给多铎了，”福临有点落寞地说，“额娘还要朕怎么样？难道朕的心事额娘从来不关心？当初您说鵆儿嫁给多铎，多铎一定会对我们感恩戴德，可现在呢？多铎一样要杀朕！”说着，说着，他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他总觉得额娘老是不理解他的心情。
　　太后愣住了。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儿子真的不听她的话，真的是那么不在乎她为他做的一切。“皇上，你何时才能懂事啊？”太后泪流满面， “额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福临看着痛哭的额娘，心里一阵难过，但很快又想到她与多尔衮的一切，连那一丝怜惜都没有了。“额娘，皇儿还要通知额娘一声，那就是明天皇儿准备召开议政王大会，商议如何处置多尔衮兄弟。”说完，福临转身走进了东暖阁。
　　太后望着孩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苏麻啊，哀家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苏麻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沉默着。
　　永和宫里，寂寞在延续，而此刻的大清早已是风雨逍遥。
　　“起风了，太后！”是真的吗？是真的只如大自然那阵轻风吗？

　　鵆儿站在御花园的横廊上，任凭风儿吹着她的脸，胸前的丝巾随着风儿摆动。她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心里其实是幸福的，虽然王爷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䴖兰，我想回王府了。”纵然鵆儿从小在紫禁城里长大，但毕竟王府才是她现在的家，才有她的牵挂。
　　“福晋，那皇上的话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啊？”䴖兰看着鵆儿，心里一阵难过，只有她才知道福晋受了多大的苦，遭了多大的罪。这些日子，虽然皇上和太后待福晋更胜从前，可谁也没有愿意帮福晋的意思，难道他们就这么狠心吗？䴖兰想不通。
　　是啊，鵆儿突然记起昨天晚上皇上跟他讲的那些话，其实说是条件更好一点。是啊，只要她留在宫中，皇上就能保王爷一命，可如果这样，她该怎么去面对多铎？怎么去直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天神啊，您为何如此为难我？鵆儿不知道她该走向何方？只顾着一路磕磕绊绊，几乎跌倒在后廊上，“福晋，小心啊，” 䴖兰在后面紧跟着，“福晋，慢点走。”可是，鵆儿仿佛没有听到䴖兰的呼喊，越走越快，她好象要这么才能使自己走出这个可怕而伤心的梦呓。

　　可是，无论鵆儿怎么走，也快不过福临在朝会上的那道圣旨。
　　“皇上，臣以为多尔衮兄弟此次犯下的可是大罪，朝廷不能再姑息此类恶人，一定要重重地惩治。”索尼义正严词地说道。他是开国元勋，也是地位崇高，他的话从来都是有分量的，只是多尔衮在朝中一手遮天，使得索尼只能装哑。所谓“明哲保身”。
　　“皇上，臣以为索大人此举不妥，”济尔哈朗突然站了出来，“皇上，多尔衮兄弟如今正掌握着大清最精锐的军队，如果一旦下旨惩治后果不堪设想啊。两黄旗说话间就能攻下京城。”济尔哈朗的话并没有丝毫的夸张。如今大清的精兵强将都在多尔衮兄弟手下，而福临能依靠的只有远在千里之外的范中正麾下的十万大军，可要等他们赶来谈何容易啊。
　　福临陷入了沉思。他没有考虑到这点，是啊，如果多尔衮下决心要来个鱼死网破，那京城怎么办？难道又要老百姓遭受血腥之灾？不！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情景。“鳌拜，如果朕要下令惩治多尔衮，那京城中的军队在范中正大军回来之前能坚持多久？”
　　福临的一席话让朝中的王公大臣们惊呆了。难道皇上真的要和摄政王拼个你死我活吗？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摄政王所率领的军队是大清最强的军队，而留在京城中的不过是些守城的护军和王府的家丁，他们的作战能力根本不能和两黄旗相比。
　　“启禀皇上，如果战斗今天打响，那京城的军队能坚持到明日黄昏。如果范将军的军队明日不能赶到，那么京城将被多尔衮兄弟攻下。”鳌拜所说全是事实。京城守将不过是些老弱，多铎的正白旗蠢蠢欲动，而且他们也威胁着范中正的军队。大清天下，谁不知道豫亲王的正白旗是骁勇善战的，他的军队如同他人一般，霸气十足。
　　福临心里一阵微寒。他还不知道自己真的深陷险境。是啊，或许额娘说的对，要动摇多尔衮的势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该怎么办？“鳌拜，朕命你马上派人封锁摄政王府、豫王府和英王府。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出。”福临只有出此下策了。他想用这个办法逼多尔衮兄弟就范。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方法却又引起了更大风波。大清啊，始终处在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