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紫禁城》籍莹

19、卷十二（续）

　　鵆儿坐在屋里。她脑海里还响着那天多铎发脾气说的话。这几天，她更加消瘦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多铎会这样？他已经几天没回来了。虽然阿虞里时常回来带话，可始终看不到多铎的身影。这使鵆儿心里有些着急。难道王爷真和她赌上气了吗？那为什么又让阿虞里来询问她的病情呢？
　　“大福晋，”崔嬷嬷端着碗薏仁粥放在鵆儿面前，“吃点东西吧。这是奴婢亲手为福晋做的。福晋可要保重身体啊。”崔嬷嬷心疼地看着鵆儿。
　　“崔嬷嬷，你坐下吧！我想跟你说说话。”鵆儿疲倦地声音越发让人怜惜。崔嬷嬷便坐在她面前，望着这位有着动人面容和温柔性情的福晋。“大福晋，奴婢是在这府里待老了的人了。王爷也是奴婢帮着大妃带大的，王爷的脾气奴婢是知道的。那天王爷发火，那是难免的。可也说明了王爷心里是很爱福晋的啊。”她缓缓地说。是啊，多铎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位王爷平常是有点霸道，可对鵆儿真是用尽了心。“福晋还是别和王爷赌气了吧。那阿虞里可找奴婢几回了。说是王爷让奴婢好好服侍福晋，别让福晋再受委屈了。”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说？”鵆儿心里很高兴。
　　“王爷这几天都在英王府里，说是商议国家大事呢。”崔嬷嬷看见鵆儿面有微笑，心里就稳定下来了。她知道，福晋是心疼王爷的。
　　“这么忙吗？崔嬷嬷，你去告诉蒙厍，叫他去跟阿虞里说，好好跟着王爷，照顾好王爷。”鵆儿吩咐道。“对了，把这个交给王爷。”鵆儿从身上取下当年多铎送她的那块玉珏，她想，多铎看到它，就会想起她的。
　　崔嬷嬷答应着出去了。
　　“福晋，侧福晋们来请安。”鶄兰走进来。
　　“都来了吗？”鵆儿整理了一下衣服，“叫她们进来吧！”

　　“皇儿啊，你怎么就不听额娘的话呢？”大玉儿此刻真是懊悔当初没劝住福临别去打猎。如今，福临带回博苏陵的死讯，让她心神不宁，“你让额娘怎么和福莘夫妇交待呐？博苏陵可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啊！”她跌坐在椅子上，无力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额娘，皇儿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博苏陵的死，儿臣很难过，儿臣自会向福莘解释。”福临惊魂未定。他的脑海里还浮现着多铎手持剑向他冲来的情景。“额娘，儿臣恳请额娘，让儿臣下旨即刻捉拿多铎和阿济格。是他们刺杀儿臣，如果不是博苏陵，儿臣只怕已经死在多铎的剑下了。”
　　大玉儿扶起福临。“皇儿，多铎和阿济格已经犯下死罪，皇儿下旨捉拿是应该的。不拿他们，博苏陵死不瞑目！额娘已经让鳌拜进宫了。”
　　说话之间，鳌拜已经奉旨来到永和宫里。
　　“鳌拜，皇上要你去捉拿多铎和阿济格，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大玉儿问道。
　　“回太后皇上，豫亲王与英亲王已逃进永平城。臣待要捉拿，却被摄政王的亲兵挡了回来。臣不敢自做主张，特来禀报。”鳌拜连忙说道。
　　“额娘，儿臣就知道多尔衮和他们早就串通好了。他就是想让儿臣死了，他好当皇帝！”福临气极了。“额娘知道多铎在围场的时候是多想致儿臣于死地吗？如果不是博苏陵为朕当那一剑，可能今天儿臣就没有机会再回来见额娘了。”
　　“皇儿，就是这样我们也不能断定这事与多尔衮有关呐？”大玉儿正色道，此刻她多么希望她的断定是对的啊，多尔衮啊，你是不会这样对我们母子的吧？
　　福临脸红得象火烧一样，太可恶了，额娘还在护着多尔衮。“额娘，你为什么还护着多尔衮啊？他都想要朕的命了啊！”福临心里有太多的怨气，他想发泄。“鳌拜，朕命你马上封锁豫王府与英王府，所有人等一概不准进出。”
　　“慢着，”大玉儿看着福临已经变色的脸，“皇儿，你这样做，那鵆儿怎么办？你想过吗？”是啊，鵆儿还在豫王府里，大玉儿不得不考虑到这一点。
　　福临心一颤。鵆儿此刻一定还在豫王府里，她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吧。朕一定要接她入宫，再也不让她回那个恶魔身边了。于是，福临对鳌拜说：“鳌拜，你去将鵆格格接进宫来，豫王府其他人一律不准动。听朕的吩咐。”
　　“嗻。”鳌拜连忙出宫去了。
　　“皇儿啊，去休息会吧。”大玉儿疲惫地声音仿佛今夜没有月亮的夜空，那么幽静，那么无奈。大清朝真的要发生大事了啊。多少年来，她为了福临这个皇位，付出了多少代价，而如今，更需要她去付出啊。她该怎么办呢？
　　“朕怎么能睡得着啊！”福临痛苦地埋下头，“博苏陵死了，跟着儿臣的几百侍卫活着回来的不到十个，朕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全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额娘，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去忘记这件事啊？”
　　福莘府里。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声：“我的儿子啊，博苏陵啊，你回来啊！”那是福莘福晋的声音。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更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她无助地喊声，时刻都在福临耳边响起，“博苏陵啊，你睁眼看看额娘啊。”可是，博苏陵再也不会活泼泼的站在她面前了。他死了，是真的死了。可怜的女人啊，她就这么喊着，喊着，一直到喊哑嗓子，一直到神经崩溃。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多尔衮望着面前气急败坏的阿济格和多铎。他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犯下滔天大罪。
　　“多尔衮呐，我们闯大祸了。”阿济格随即跪在地上。多铎也跪了下来，嘴里还嘟啷着“算我倒霉，就差那么一会。”的话。他实在不相信眼看福临就在身边，凭自己的剑术一定能杀了他，可怎么刺进去的却是博苏陵的身体呢？
　　“你们干得好事啊！”多尔衮听完了属下的禀报，气得全身乱颤，他走下座位，狠狠地给了多铎一耳光，“我打醒你，咱们额娘怎么生了你们这样的混帐啊。”他简直语无伦次了。“这个是弑君大罪啊。博苏陵是福莘唯一的儿子，他阿玛现在位高权重，是我大清不能缺少的臣子。如今他死了，你们让我怎么向福莘交待？怎么向蒙古各旗交待？你们把我也害了啊。”他大吼道。
　　“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多铎擦了擦嘴角留下的血，“哥，如果你怕连累自己，就把我们送到宫里去。”他不明白十四哥为什么会生这么大气。
　　“你，”多尔衮指着多铎，“你英雄啊！你要我送你去，你自己为什么不敢去？”
　　“我有什么不敢的，哥，你要为难，那我只好自行解决。”多铎说着，便随手拔出剑，横在自己脖子上。“死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刀吗？”
　　“住手。”多尔衮怎么忍心让自己最心爱的弟弟去死呐。“你倒会在我面前充英雄啊。你死得倒痛快，多铎，你想过鵆儿吗？你想过吗？太后多么维护你啊，就算你做错事情，却还是随了你的心愿，将鵆儿嫁给你。你如今这么做，你说你对得起谁啊？”
　　咣当！多铎手里的剑落了下来。鵆儿，他想到了鵆儿。此刻，她一定还在等着他回去吧。那王府温馨的灯光，鵆儿温柔的笑容，都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就这么死了？鵆儿怎么办？一想到这些，他只好颓然地跪在地上。“哥，我该怎么办呢？”
　　“唉，你们是千方百计地逼着我登位啊！”多尔衮拉起阿济格和多铎。他实在不能让他的兄弟去送死。他必须要让太后和皇上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否则，大清只好乱了，只好重立君主了！
　　永平城的夜晚很久都没这么平静了。没有月亮的天空，暗暗的，青青的，让人有点害怕。士兵们矗立在那里，好似一座座雕像。他们谁又会知道，明天的这片天空中将刮起巨大的风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