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紫禁城》籍莹

16、卷十一（续）

　　“皇上有旨：大福晋即刻进宫。”呼兰衶匆忙来到豫王府。
　　鵆儿只好强打着精神坐车进宫。昨晚她想了一夜心事，自然休息不好。今天更是疲态尽显，但皇上召见，不能推脱。“福晋，让呼兰公公跟皇上说说，下午再去吧。您看您的脸色多难看呢。”鶄兰着急地说，太医的话还在她耳边响着。她担心福晋的身体无法支持。
　　“傻丫头，皇上召见一定是有急事啊。我怎么能回绝呢。”鵆儿缓缓地说。她的确感到有气无力。李太医的药吃了许多，但仍然不见成效。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小身体弱的缘故，一时要想调好，不太可能。马车在官道上奔驰着。鵆儿寻思着，皇上到底有什么事呢？会是贵太妃那件事吗？唉，看来，不太平的日子要开始了。
　　“鵆儿见过皇上。”鵆儿走进清宁宫，就看见福临一个人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件东西。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福临才转过头来。思念的人儿终于站在他面前了。他激动地说：“鵆妹妹快请起。”他掺起鵆儿，“妹妹不必行此大礼。以后都免了吧。”
　　“你们都退下吧。”福临手一挥，把屋里的奴才都撤了，当然也包括呼兰衶。呼兰衶迟疑地慢慢退下，皇上到底要干什么呢？他想不明白。他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赶快去给豫亲王报信儿。于是，他急忙找了个借口，出了宫。
　　诺大的宫里只剩下福临和鵆儿。
　　鵆儿感到有些不自在。因为福临正痴痴地看着她笑。“皇上，是鵆儿今天不好看吗？”她想打破这暧昧的沉闷。
　　“不，鵆妹妹怎么都好看。你是大清最美的格格。”福临也觉得刚才自己太失态了。“朕还是喜欢你叫朕皇帝哥哥。”
　　鵆儿轻轻笑着：“如今我们都长大了啊，再叫皇帝哥哥，鵆儿怕有失礼节。”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摆弄着手中的丝绢。“皇帝哥哥，这么急着召鵆儿入宫是有事吗？”
　　“没有，只是朕觉得心里沉闷，想听听你的声音。”福临慢慢走近鵆儿，“往日在额娘宫里，朕不能好好跟你说话，今天朕特地避开额娘，你不会怪朕自私吧？”他轻轻牵起鵆儿的手。“妹妹，告诉朕，他对你好吗？”
　　鵆儿惊呆了。她缩回自己的手，“好。豫亲王对鵆儿很好。”她不敢抬头看这位多情的皇上。“皇帝哥哥还是要多保重身体。鵆儿瞧皇上最近消瘦了。”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随口说出这么一句来。
　　福临望着他日夜思念的面庞，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知道今天的机会实在太难得，往日要见鵆儿都必须通过母后，何况如今他已大婚，鵆儿也已经出嫁，他们再也不能向小时候那样自如。想到这儿，福临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中一直拿着的荷包。
　　“鵆儿，朕想送你一样东西。”福临拿出手中的荷包。那是他带了一辈子的东西。荷包里面装着一张祥福，那是他让宫里的萨满特地为鵆儿求的。“至从你出嫁以后，就对朕生疏多了。”福临苦笑着。
　　鵆儿接过福临手中的东西，心里一阵感动。这位皇上可真是柔情万千啊。“谢皇帝哥哥。祥福鵆儿收下了，荷包是鵆儿当初送给皇帝哥哥的，请皇帝哥哥收下，好吗？”她明白皇上对她的情意。可她又怎么能接受呢。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况且如今她心里早已有了另外一个男人。她深爱着多铎。她刻意要自己装出一副不失礼仪的样子来。只有这样，才能克制皇上情感的不断外露。
　　“好，朕收下。”福临满怀欣喜地接过荷包。“鵆妹妹，还记得那年你送朕这个荷包的情景吗？那时的你那么可爱，常常在朕身边哥哥长哥哥短的，”福临重新拉起鵆儿的手，“如今，你却对朕越来越冷淡了呢？”
　　“皇帝哥哥，”鵆儿不好再抽回自己的手，“鵆儿如今已经嫁人了，皇帝哥哥也大婚了啊。鵆儿不敢再象以前那样造次了。”她望着身边的福临，她希望他能收回自己的感情。
　　“可是，朕不喜欢皇后，”福临愤然说道，“我们的婚姻都是政治的安排，何来幸福而言？鵆儿，你难道就甘愿一辈子与多铎在一起吗？他霸道，对朕不尊重。当初你也是不愿意的啊。”
　　“皇帝哥哥，我们的婚姻的确不能自己做主，可鵆儿是个女人，是大清的格格，鵆儿与皇帝哥哥一样，肩上有维护大清的责任。”鵆儿认真起来，“为了大清，为了额娘，鵆儿愿意牺牲自己。”
　　“可朕喜欢的是你！”福临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只要你愿意，朕可以即刻接你回宫。”
　　“不，皇帝哥哥，你不能这么做。难道皇上忘了鵆儿已有了豫王爷的骨肉了吗？鵆儿怎么能让皇上作出这样有背我大清皇室威仪的事来呢？何况皇后姐姐刚入宫不久，她是科尔沁草原最美的女人，皇上应该好好待她才是。鵆儿是豫王福晋，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啊！”鵆儿着急了，“皇帝哥哥，忘了鵆儿吧，鵆儿爱多铎，真的。鵆儿不能离开他！”
　　说完这句话，鵆儿挣脱福临的手，不顾一切地跑出了清宁宫。只剩下满面泪痕的福临，怔怔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久久不动。

　　英王府里。
　　多铎和阿济格正坐在花厅里喝酒赏花。多日来朝中烦事在今天仿佛都消失了。他们纵情地喝酒，聊天，因为在他们心里已经蕴量出了一个更大更容易把多尔衮推上皇位的计划。
　　“十五弟啊，哥哥真是自叹不如啊。论打仗，多尔衮算是咱大清第一，你就是第二啊，”阿济格端着酒杯，猛喝了一口，“论智谋，你始终在哥哥之上啊。难怪太后要将鵆格格许给你啊。”
　　“十二哥，”一提鵆儿，多铎精神就来了，“我多铎能有今天，不是全靠两位哥哥吗？”
　　“哈哈哈哈，好！我的十五弟果然是个重情义的人，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哥哥。来，干了这杯！”阿济格真是高兴。多年来虽然他在政治上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可是他的两个弟弟却占据了大清的半壁江山。何况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三兄弟还将在大清的历史上划上更伟大的一笔。这样的日子，才是他梦寐以求的。
　　“王爷，宫里的呼兰公公求见。”阿虞里突然走了过来。
　　“他来做什么？可是多尔衮有什么事？”阿济格问道。
　　“让他进来。”多铎一挥手，“哥，不要紧张，反正我们的计划已是天衣无缝了。”说着，他朝阿济格轻轻地一笑。
　　呼兰仲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奴才叩见两位王爷，王爷吉祥！”
　　“免了。什么事？”阿济格还是很着急，这个奴才不会在青天白日里来。“是摄政王叫你来的？”他问道。
　　“回王爷，不是摄政王让奴才来的。是奴才有事要向豫王爷禀报。”呼兰仲笑嘻嘻地看着多铎。
　　“什么事要向本王禀报啊？你这个狗奴才又有什么花招？”多铎今天心情不错，居然和呼兰仲开起了玩笑。他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指上套着的玉扳指。
　　“回王爷，今天早上皇上突然宣豫亲王大福晋进宫。而太后并不知情。”呼兰仲故意将“豫亲王大福晋”这几个字说得十分重。
　　“什么？小皇帝找鵆儿做什么？”果然，这个消息如同炸雷一般，多铎一下站了起来，他走近呼兰仲，“你给本王照实说来。”
　　“快说呀，”阿济格也着急起来，“他找鵆儿什么事情？”
　　于是，呼兰仲将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多铎。当然中间还有不少是他杜撰的。为的就是使多尔衮兄弟与皇上的矛盾继续加深。
　　“本王杀了这个小皇帝！”多铎突然拔出腰间的剑。他简直不能自制，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往上冒。
　　“多铎，你冷静点。”阿济格急忙拦住多铎。
　　“哥，你叫我怎么冷静？小皇帝欺人太甚，居然还敢打鵆儿的主意！”多铎大声嚷嚷起来，“本王跟他势不两立！”
　　“哎呀，我的十五弟！”阿济格一把夺下多铎手中的剑，“你先回去看看鵆儿再说。别忘了我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