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紫禁城》籍莹

11、卷九

　　幸福的感觉总是相同的，但也有人说得好，不幸总是各有不同。
　　宣懿院里总是风光无限。因为它的主人是整个王府最受宠爱的女人，整天王爷都待在这里，陪鵆儿聊天，散心。窗外是明媚的阳光，窗内是温柔满满。
　　“鵆儿，你画得真好！”多铎站在鵆儿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画画，“好一幅山水，本王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画。”
　　“王爷过奖了。”鵆儿转过头婉尔一笑，“鵆儿献丑了，如果王爷喜欢，那送给王爷挂在书房里，好吗？”鵆儿轻轻放下笔，转身看着多铎。
　　“好啊。䴖兰，快，裱起来，挂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多铎笑着，“鵆儿，你真是天资聪颖，我们的孩子一定也如你一样。”他搂着鵆儿，“你说我们的孩子是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呢？”
　　鵆儿慢慢走到椅子前坐下，“如果是女孩一定要长得像鵆儿，可爱，如果是男孩那就一定要像王爷一样英武。”她的一席话让多铎笑开了颜。这个女人，如此会琢磨人的心思，难道真是仙女下凡？多铎沉思着。
　　“王爷，想什么呢？”鵆儿靠近多铎，“天不早了，王爷用膳吗？”她媚眼一飘，硬是让多铎三魂都丢了七魄。“行，传膳。今晚月色甚好，我们不如到花园里去就着月色喝酒，好吗？”多铎来了兴致，“珊玉，小萃，传膳。”
　　花园琴音亭里，欢歌笑语，轻声曼舞。孩子们天真的童音让众人放松下来。好一幅天伦之乐啊！广寒宫里的嫦娥也不过如此。纵然做了神仙，却也没有如此快乐！

　　而尘静楼里却真如其名，一片寂静。刘三秀像一座雕塑，坐在窗前，凝视着远处，花园里的一切都随着和风飘入她的耳朵。这声音如此刺耳，如此伤人的心。禁不住，她的眼泪又出来了。今夜的聚会却唯独没有她，怎么不让她伤心。如今她的地位还抵不上另外两个侧福晋了。
　　“侧福晋，不要难过了。瞧你，才几个月的时间就瘦成这样了。”秦妈妈心疼地说。她正端着一碗杏仁茶，“侧福晋，喝点吧。”
　　刘三秀摇了摇头，“如今我还能吃下什么东西啊。你瞧，这么高兴，却不知我在这里如此难受。王爷怎么如此狠心。孩子，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啊。”她拿手绢儿轻轻擦了擦眼泪。
　　“唉，都怪大福晋！”秦妈妈咬牙切齿，“她没来的时候，咱们尘静楼是最热闹的。如今却如此冷清。连那两位侧福晋也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她满心气愤。
　　‘怎么？出了什么事？”刘三秀听出秦妈妈话里有话，“告诉我！谁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还不是昨日传晚膳时……”秦妈妈不免添油加醋一番。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了！她颜扎氏不过也是侧福晋，王爷的侍妾罢了，凭什么来要我的强！”刘三秀听了秦妈妈的话，火冒三丈，“不过大阿哥可爱，王爷才对她好些。明儿我就去评评这个理！”
　　自古深宅大院里，是非往往就是这样造出来的。一入侯门深似海，多少女子为了这“是非”二字失去一切，幸福，爱情，男人，甚至生命。可没有是非存在的大院是没有的。所以，是非也不过是这些侯门公府的一道点缀罢了。
　　翌日清早，刘三秀梳洗了一番，便出了房门。她沿着荷花池往左走，那边是颜扎氏的院子，今天她是故意来找碴的。
　　大阿哥正在院子里玩耍，他看见刘三秀一脸怒气地闯了进来，忙躲进侍女涵烟的怀里。“奴婢给侧福晋请安。”涵烟急忙拦住刘三秀，“侧福晋请留步，我家主子正在梳洗呢。”
　　“放肆！大胆奴才，居然敢拦我！”刘三秀挥手就给了涵烟一个清脆的耳光，直打得涵烟两眼冒金花。
　　“侧福晋为何打我？”涵烟捂住脸颊，“奴婢哪得罪侧福晋了？”这一切吓得大阿哥直哭。这一哭引来了正在房中上妆的颜扎氏，“怎么啦？”她急忙走出房门。
　　“哟！真出来了哈！”刘三秀嚣张地冷笑了一声，“昨日晚膳时，为何将我的银耳汤传到你这里了？难道你不知道那是王爷特许每晚都给我做的吗？”
　　“哦，原来是这样。”颜扎氏轻轻舒了口气，“那是大阿哥嘴一时馋了，闹着要喝，这才。。。。。。阿哥，快来，给三秀奶奶陪个不是。”
　　“谁稀罕！”刘三秀一把推开孩子，“哼！”大阿哥一下就摔到地上，哇哇哭起来。
　　“谁这么大胆，清早就闹啊？”多铎的声音一出现，院子里立刻静了下来，鵆儿随在身后，她一见大阿哥哭，就心疼地把他搂进怀里，“怎么回事啊？”鴴儿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告诉额娘。”大阿哥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臣妾给王爷请安，给福晋请安！”一院子的人全跪下了。
　　“你怎么如此狠心？连小孩子都欺负！”多铎怒气冲天，他瞪了刘三秀一眼，“回去！”他的态度，使刘三秀吃了一惊！“王爷！”她哭起来。
　　“别叫本王！”多铎从鵆儿手中接过阿哥，“别哭了，阿玛带你骑马去！”他手一挥，居然走了，只剩下刘三秀孤伶伶地站在那里。“福晋，回去吧！”秦妈妈过来扶住她，“我们走吧！”
　　“这是为什么？”刘三秀心里甚是凄凉，她满眼泪光，顿时明白，王爷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宠她的人了。
　　“唉。”秦妈妈叹了口气，缓缓跟在她后面。
　　她的心七零八落，一片，一片，落在地上，落在伤痕累累的感情上。

　　“哥，你知道范中正回京了吗？”多铎坐在摄政王府里，阿济格也在这里，他们正议论着范中正回京这件事。“他不在江南好好待着思过，回来干什么？”
　　多尔衮慢慢地喝着茶，心里寻思着从呼兰衶嘴里知道的这件事。他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论理儿，范中正在思过期间是不能随意回京的，除非，除非摄政王和皇上有旨意。可他并没有下过这样的旨意啊。难道是大玉儿？不会，如果是这样，大玉儿事先应该会和他商量的。那难道是皇上？看来，这件事的确蹊跷。“会是皇上召他回京的？”多尔衮心里突然一惊。
　　“这小皇上可真是长大了啊。如今也学会秘密传旨了。”多铎从来对皇上就不太恭敬。在他心里，真正的皇上是他十四哥，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凭什么当上皇帝！
　　“是啊，多尔衮，看来明天的议政会有场好戏了。皇上秘密召范中正回京，一定是想重新启用他，好牵制我们的势力啊。”阿济格考虑得更加合理。他想到的是一旦范中正重居要职，那他们的势力必将受到很大的影响，说不定，皇上已经想夺权了。
　　多尔衮一言不发。他琢磨着，琢磨着明天的议政会议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看来，皇上是真的想向他宣战了。
　　“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要想想办法啊、”多铎看着多尔衮，心里可是急得不得了。他知道，皇上如果真亲政了，那可就没他们哥三儿的好日子过了。“你还对永和宫里的那个女人心软，看看她教出的好儿子吧！”
　　窗外早已是月色撩人。可摄政王府书房里的灯光还是那么亮，三位大清的开国功臣仍在商量着对策。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容他们细想了。小皇帝早和他们结下仇了。“哥，干脆我们早点下手，把皇位夺回来。”多铎心急了。
　　“胡说。”多尔衮厉声说道。“现在不能夺取皇位。你是想陷我于不义吗？”
　　“十四弟，十五弟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了，”阿济格继续说道，“反正这皇位就是你的。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皇上亲政吧。如今小皇上眼看就要十七了，如果他亲了政，还有我们的活路吗？”阿济格比多铎冷静得多，他的话仿佛在多尔衮心里起了作用。
　　多尔衮沉思着。周围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不知明天的议政会上会是怎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