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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抽丝剥茧寻真相(一) ...

  •   人果然是要睡足了才会有精神。
      李陌醒来的时候是在鸡鸣时分,因为难得睡了一场好觉,只觉这几日累积下来的疲劳一扫而空,整个人是前所未有地畅快。
      可是她很快便畅快不起来了。
      昨日种种宛如一场大梦,分明不过是白日几个时辰内的来往纠葛,如今想起却仿若隔世。
      模糊的记忆里有无数片段飞闪而过,她只能零星忆起一些过于激烈的指责,略深刻些的还有阿依那失去颜色的脸庞,当孔雀王妃的恨意终于从记忆深处浮现时,那种种说辞拼凑成一个荒诞的迷障,她站在正中,举目只有穿不透的茫茫雾霭。
      李陌在床上挺尸半晌,而后干脆地起身,拾掇干净自己打开了门。
      屋外天气晴好,月明星稀,虽距中秋尚有几日,但那一轮明月颜色澄明、形状见圆,已初具中秋之象。
      实在是很像个大饼。
      李陌看着屋外倚墙打盹的小厮,她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他的名字,只是眼下实在是记不起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伸手推醒了同周公下棋的小厮,对上他尚显朦胧的睡眼,特别真挚而歉然地道:
      “若是方便的话,可能帮我寻些吃的?”
      小厮在一瞬间便清醒了。
      只是他的眼神却仿佛有些古怪,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客人,大半夜的还要主人家做些吃食。
      李陌也觉得这不太好,再过上两个时辰也便该开饭了,哪怕她饿得想啃月亮了也当忍忍,于是她补充道:
      “若是不方便——”
      “方便,方便,您是贵客做什么都成,您且等等,我去厨房给您拿饭。”
      那小厮忙不迭地跑了,仿佛是害怕身后的人改变主意。
      李陌本以为怎么也要等上一些时候,谁料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粳米南瓜粥、炝拌土豆丝并着一碗莼菜羹便被摆上了桌子。
      花家不愧是大户人家,眼下竟然还有饭吃。
      还、还是热的。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明显了,旁边的小厮主动解释道:
      “七少爷吩咐了,您昨日滴米未进便睡了,醒来是一定会饿的,只是不知几时。于是厨房便特意为您留了一灶,粥虽是热了有些时间了,但这莼菜羹刚刚炖好,您醒的正是时候。”
      哎这七公子可真是个好人啊……等等这七公子说得难道不是花满楼?
      李陌瞪了眼前的清粥小菜半晌,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她猛然抬头看向那小厮,眼神之烈吓了对方一跳。
      “你可是叫花平?”
      “蒙姑娘青眼,小的正是花平。”
      “……”
      所以她昨日确实是把花满楼关在了门外是吗。
      好、好像还关了两次。
      人生可真是太辛酸了。
      大约是被李陌苦大仇深的表情吓到了,小厮——此刻应当叫做花平,十分紧张地问道:“可是饭食不合您的口味?”
      “哪的话,花家的厨子都是镂月裁云的能人,这莼菜羹做得甚好,在下喝着十分感动。”
      “……”
      小的没读过书您可别诓我,您这表情分明是想把那厨子砍了喂鱼。
      花平看起来特别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是忍住了,只是道:“若是喜欢,可要给您添一些?”
      “便不麻烦你们了。我可能出去一趟?”
      “……”这话题转得大约是有些快,花平看起来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半晌才反应出一句话:“可眼下已是宵禁——”
      哪里有人宵禁出门,便是出了门又能做些什么?
      然后他想到这里坐着的可是个江湖人,江湖里仿佛就没甚么人在乎这个的,于是他就又闭了嘴。
      “不,我只是——”李陌犹豫了一下,“我想去看看阿依那。”
      阿依那的葬身之处十分偏僻。
      让李陌惊讶的是,阿依那的尸体竟然至今尚未收敛,而这大半夜的,跑来尸体旁边吹风的竟还不止她一个。
      竟还有两个人在这。
      “白日看你不大精神,眼下可是已经无恙?”
      “金兄。”想到昨天的状态,李陌忽然觉得有点丢人,她难得不好意思地道,“昨日仿佛浑浑噩噩地过去了,至今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实在是承了金兄的情。”
      听了这样标准的客套话,陆小凤在一旁幽幽叹气:“听这话是脑子还没好呢,你莫要在这里吹风了,快回去看请个郎中看看吧。”
      “……”李陌特别温和地看着他,“郎中开药叫我找个活靶子捅一捅,你可要做那靶子试试?”
      陆小凤似模似样地点头:“已经懂得噎人了,看起来是真的大好了。”
      金九龄看起来想笑却又忍住了,他清清嗓子道:“如今时间紧迫,可没有功夫说这些。”
      “可我心里苦。”陆小凤深深地叹气,四条眉毛都垂拉着,像是上访之人的苦苦倾诉,“昨日我便想着你能站出来说两句便好,谁料等来等去也没见你开口,反倒是我站出来说了不少话。”
      想到昨日种种,李陌委实觉得自己有很大责任,于是她真心实意地歉然道:“昨日实在很对不住,不若我改天请你喝酒?”
      哪料陆小凤听了特别惊悚地看着她:“你这是又病了?”
      于是李陌好容易挤出来的那点愧疚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若你们不是来查案的,那我差人将这尸体收敛了可好?”一旁的金九龄终于忍无可忍,道,“怀风,你可还记得自己还是个嫌犯?”
      嫌犯想到了自己的要事,立刻老实了下来。
      “为何尸骨尚未收敛?”
      “瀚海国倒确实想要收敛,只是我看他们实在太急了些,我又确实有些不解,于是便做主挡了下来——话虽如此,这般天气里,最多也不过多停留一天罢了。”金九龄叹气,“然而我们在这里看了许久,这尸体确实是没甚么其他问题的。”
      李陌看着尸体。
      手提灯笼摆在一旁,柔和的暖光毫无阻碍地照亮阿依那弱不胜衣的身体,肌肤的青白被火光稀释成微微的暖色,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她盈盈拜下去的身姿轻盈如白羽,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里融化成陈年的酒。
      那样与中原人相似却又大不相同的眸色,现在被抽干了生机与活力,哪怕这样近距离地观看,也再不会倒映出任何人的影子。
      李陌放下手,于是那一抹琥珀色又被掩盖在了熟睡一般死亡里。
      金九龄就那么任由她触碰尸体,待她的动作告一段落才终于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陌摇头:“我可能先问下,如今都有什么线索?”
      “并没有太多,至少并未寻见能指证人的线索。”金九龄一一例举,“阿依那是在辰初时分被发现的,据说是因着食时,瀚海国发现自己的乐女一夜未归是以差人寻找,哪料便在这里发现了尸体——彼时尸体已僵,故而断定阿依那是在子正至卯初左右遇害,既然你们在鸡鸣之后分别,那时间便可以缩短到丑正之后。”
      “客房的人来得很快,只是你同陆小凤住的并非普通客房,于是来得晚了些——因为怀风你迟迟未至,孔雀王妃便说保不齐是做贼心虚,你定然便是凶手,于是同我一道去寻你……这剩下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
      李陌叹气:“是以我确实嫌疑最大。”
      “非也。”金九龄却摇头道,“你且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宣纸。
      属于铁鞋的血脚印印在上面,在天色未明的当下显得格外阴森。
      “这是当时压在阿依那身下的……凶手知道铁鞋,甚至仿得惟妙惟肖,铁鞋在十五年前便被宣告了死亡,能做出这个的,定然是同铁鞋有些关系的人。”金九龄抬手,阻止了李陌的话,“可是它太新了。”
      “昨日我看到这个印记的时候,它甚至干得并不透彻……是以我断定凶手定然是带着一双铁鞋进了花家,而怀风你的包裹加一起也没有几斤,若里面有那样一双沉重的铁鞋,是万万不可能瞒过去的。”
      李陌忍不住笑起来:“所以我得感谢他们脑子不够,并没有提前印了这个只带着宣纸进来。”
      陆小凤插嘴:“你若是昨日便这样伶牙俐齿,何苦如今会被当做嫌犯。”
      “哪的话,我这样不善言辞的人,哪里有陆大侠你能说会道。”
      “我早些便想问了,你这个‘不善言辞’到底是同哪个比较出的结论?”
      李陌想都没想便道:“李林甫啊。”
      那你可真确实是不善言辞。
      “……”陆小凤不忍卒视地扭头,对金九龄道,“是以轻装简行如你我都可以排除,反倒是抬着贺礼近这花家的各位才有嫌疑——而多数人的贺礼在门口便卸了,所以有嫌疑的人并不很多。”
      “你们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须这样婉转。”金九龄笑了,“贺礼之外抬着大量物什并未被阻拦的,统共也便只有那么一人——或者说是一国而已。”

      “——献舞献乐的瀚海国。”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三个人有志一同地沉默了一下。
      半晌,陆小凤感叹:“为何竟都没人惊讶一下。”
      “大约是那王妃太过烦人,让人恨不能将其送上断头台吧。”
      李陌叹气:“那孔雀王妃仿佛恨我。”
      “莫要这样谦虚,说什么‘仿佛’呢,她是真的恨你,恨不能将你剁碎了吃下去。”
      李陌看着陆小凤:“你平日便很像靶子,今日看起来不知怎的竟然就是个靶子。”
      金九龄揉了揉额角:“我们还没有证据。”
      于是陆小凤又沉默了下来,李陌托着下巴,仿佛陷入了什么沉思。
      “怀风可有高见?”
      “只是不解。阿依那眸色清浅、身段柔软……瀚海国带来的那许多姑娘里,这般眸色和身段的人仿佛并不太多。”
      “确是如此。”陆小凤回忆了一下,肯定道,“瀚海出西域更远,生得也更奇怪些。多是些蓝蓝绿绿眼睛,这般琥珀色的仿佛只来了这样一两个,里面还包括那——”
      他忽然顿住了。
      陆小凤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阿依那的身材,忽然又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些什么,半晌之后看向李陌,言语里有着十分的凝重。
      “她这身量眸色……可是同那孔雀王妃相仿佛的?”
      李陌只是沉默,金九龄却愣了愣,仔细回忆了之后,即刻去看她:“你怀疑那日你见到的并非这位阿依那?”
      “若真是孔雀王妃所为,那她可并不能算得上是个优秀的易容师。”李陌沉吟着道,“我只是觉得阿依那的这张脸,同那一晚有些细微的不同,却又很难说得上是哪里……可我却不能理解,既然总是要灭口的,又何苦要易容成阿依那呢?”
      易容总是有纰漏的,保不齐便会被人发现,届时要怎样解释?
      “昨日你并没有到场的时候,是她主动提出要和我一同去寻你的。”金九龄道,“这等可以差下人去做的小事也要亲力亲为,足见她是个掌控欲强的。况且阿依那若真如她所说的官话不好,那很有可能不能将你的反应一一传达,是以她亲自上阵也是有可能的。”
      “是极。”陆小凤附议道,“便是同王子在一起,那王妃也总要说一句上腔,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象。”
      “若她真是易容,那总该有人皮面具——也应当能找到一双铁鞋。”
      “先不要说人皮面具,那铁鞋可不好处理,搬着那样重的东西移动,实在是太醒目了。”
      “花家的仆人虽然有些功夫,但也不是个顶个的好,若是有武功高强的夜半行事,也未见得会被人发现。”
      “依我看来,既然寻到这样一处僻静便当物尽其用,那铁鞋沉重,保不齐便被丢在了这附近。”
      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好藏东西?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口井。
      比夜色更深沉的浓黑,哪怕火光也被如数吞噬,仿佛里面有不可名状的妖魔蛰伏其中,会在黑暗里无声地钻进人的身体。
      石子落下去也没有半点回音,仿佛连碎石都被那大团的黑色一并吞噬了。
      “所以。”陆小凤又扔了一块下去,不意外地没听到任何声音。他特别温和地征求身后的意见,“可有人想下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猝死卡。。
    2017/03/23 1:41a.m.(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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