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恨泪倚阑干》斜阳寒鸦

3、过去

　　接下来的半年日子里，岚只要一有空就会来到庄园与无法外出的芙蕾见面，聊天。两人渐渐稔熟起来，芙蕾娓娓地述说她的过去，与父亲相依为命的童年，在赫利波利斯的学生生活，在大天使号上的爱恨悲欢，在ZAFT军里的孤苦无依……

　　让岚在意的是一个叫基拉的人，因为每次提到他，芙蕾姐姐的脸上总会焕发出夺目的光彩。但是令人担心的是，芙蕾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稍有轻微的刺激就会病倒在床上躺个好几天。然后他敏感地发现到芙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眼中的忧愁越来越浓，原本清澈的绿眸像是笼了一层迷离的雾气，渐渐的变得暗淡，而这一切不仅仅是病情带来的。

　　“姐姐，你，怎么了？”实在不愿看她眼中的忧郁继续加重，岚终于忍不住将心头的疑惑问出口。

　　“没……”刚想说没什么的芙蕾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闭上了。是啊，对于这个比一般大人都要敏感许多的孩子，萦绕在她心头的忧伤怕是早已瞒不过了，叹息，这似乎是她最近最常做的事了。

　　“每当提到雅金·杜埃战役，大家都会提到大天使号和基拉的名字，是他们的舍命战斗，才使得人类最终没有走上毁灭的道路。但是战役结束以后，他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还有…”芙蕾停顿了一下，咬了咬下唇，才继续诉说她的不安，“大家都说拉克丝·克莱因跟着基拉隐居了…”原本因为害羞而发红的脸庞顿时褪尽了血色。

　　“你说，基拉会忘了我，爱上她吗？一定会的吧，我记得她，这么温柔漂亮，拥有美丽歌喉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她的陪伴一定能安慰悲伤的他…我算什么，我只会利用基拉的愧疚与善良，让他拼了命战斗保护我，而我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感激，我带给他的，永远都是痛苦与悲伤，他忘了我…也是应该的…”压在心头长时间的痛苦与愧疚一下子宣泄了出来，连日来的担心，害怕，后悔…种种负面情绪纠结在一起，最后随着滚烫的泪水溢出体外。

　　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粉红色的连衣裙衣上，晕出斑驳的泪痕。似是过了许久，岚缓缓地伸出因为过度的紧握而僵硬麻木的手指，静静地，轻轻地，将它覆在了她握紧的双手。没有任何劝解的话语，他只是尽力将手中的温暖传递给她。

　　“哎呀，还劝你不要哭，我自己怎么倒先哭了起来？反倒还要你安慰我了，不用担心，姐姐没事的。”岚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地用手帕将芙蕾脸上的泪水擦干，全神贯注的，好似眼前的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只是芙蕾，甚至连岚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眼中浓浓的疼惜与不舍。

　　整理了一下心情，芙蕾慢慢平静下来了，而经过刚刚的一顿发泄，心里的郁结似乎淡了不少。

　　“对了，还有两个月，你就要去银典了吧？那可是一所有名的学校呢，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要去报考，可惜因为种种原因，他最终选择了祖国的学校…想必父亲一定觉得很遗憾吧…你一定要加油哦！连同我与父亲的份…”芙蕾笑着鼓励岚。

　　“嗯，我会的，我会变得很强大，然后保护你！”岚的脸上流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坚定神色。

　　“傻瓜，姐姐保护弟弟才是天经地义的，怎么会让你保护我呢？你只要保护你自己不受伤害就可以了…但是还是很开心呢，听你说要保护我！曾经他也说过…”又是那种夹杂着愧疚，悲伤与甜蜜的笑容，很奇异，在岚的眼里却又该死的令人心动。

　　“保护公主是骑士的天责，怎么可以被拒绝呢?”岚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难受，只能用这样的话语掩盖。

　　“不过，如果岚离开了，我一定会很寂寞呢…再也没有谁会这样陪着我聊天了。”的确，虽然格里斯夫人和庄园里的大家都对芙蕾很和善，但与她差不多年纪的朋友就只有岚了。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那样的神情，带了一点企盼的焦急，连嗓音都有一点点轻微的颤栗，漆黑的眼睛紧紧盯住她有些苍白的唇，却又带了一丝恐惧，唯恐吐出来的是会令他心碎的话语，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加速，那可是很少发生的事情，就连在族长严酷如冰的目光下都不曾。

　　“当然了，我肯定会非常非常想念你的，所以你放假的时候一定要来看我哦…”原以为，他早已看尽了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再没有什么会让他觉得在意了，但是他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原来仅仅是几个字，就会让他有一种置身天堂的感觉。本来如同一潭秋水一样波澜不惊的冷清的眼睛，忽然竟似有如天外的流星闪过，然后如烟花般绽放，绚丽的有如漫天飞舞的流光。满池的芙蓉散发着馥郁的香气，与口中甜甜的果汁，氤氲化成了一种梦的滋味，美好得让人心醉。

　　“不过，岚肯定会有很多新朋友，到时候只怕就忘记我这个姐姐了！放假的话还要看望那么多亲戚朋友，肯定会没时间来看我呢。”芙蕾的一脸的落寞与悲伤。

　　“不会的，我不会忘了姐姐，我一定…”唯恐芙蕾不相信，岚大声解释。

　　“扑哧…哈哈…岚认真地讲话的语气好好玩噢…一点都不像平时呢！”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就冲破了假装的悲伤。

　　原来姐姐只是开玩笑，但是他真得很害怕…害怕什么呢？他的心里有些迷茫。“姐姐，我…是没有亲人的。”仿佛是自言自语，岚的脸上没有悲伤或是难过的表情，眼中只有茫然的空洞，“我的父亲是自然人，母亲是协调人。在一般的普通家庭，两个人相爱或许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在这个古板腐旧的戈兰特家族里是绝对不容许这种丑闻的发生的，更何况父亲是家族的下任族长，两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在权利与爱情两者中，父亲选择了后者。他抛弃了家族的荣耀，与母亲一起过着平凡却幸福的日子。但是战争开始了，为了救出被战火包围的母亲，父亲冲进火场，却再也没有出来……

　　我因为被过路的好心人带进避难所才活了下来…后来戈兰特家族找到了我，带我回去家族城堡。我原本以为我还有亲人，会带着父母的祝福活下去，一定会幸福的…

　　但是当我开心地叫他祖父的时候，他却冷冷的对我说他没有孙子，命令我以后只能叫他族长…其他的族人也认为是我的存在，玷污了家族纯粹干净的血统，对我不闻不问，唯一会和我说话的就每天嘲笑辱骂我的史蒂分了。我也没有朋友，在家族里，我只能跟着家族里的其他的孩子一起听家庭教师讲课，没有人会与我讲话，就连那些老师也只会奉承那些没用的堂兄弟…”

　　“岚，对不起，我不是想让你难过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芙蕾抓住岚的手，好冷…毫不犹豫的，她将她搂在了怀里，第一次见面他在哭泣，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跟朋友闹了矛盾，或是因为调皮被父亲责骂，再加上相处以来他一直那么乖巧优雅，温柔礼貌，她一直以为他出生很好，生活很幸福…她是个笨蛋！愧疚顿时将她淹没了，这么可爱的男孩却受了这么多苦，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还有那个什么戈兰特家族，全部都是些冷血动物！协调人怎么了，还不一样都是人？

　　“不要难过，岚，你的父母会在天堂关注着你，守护着你的。真的，基拉也是协调人，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也会是个像你一样可爱的混血儿，我们会很爱很爱他的，就像你的父母爱你一样。再说还有姐姐我啊！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喜欢你，和你是自然人或是协调人没有关系的！所以，不要难过，也不要悲伤，一定要幸福！好吗？”芙蕾慌乱的话语和担心的神情却让岚的精神陡地一震。

　　“真的吗？你会永远喜欢我？不是骗我吗？”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沾湿了他的眼眶，扇子一般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一样微微的抖动，晶亮的黑眸，宛如被雨水清洗过的夜空中那一刻最闪亮耀眼的星辰。右眼下的那一刻泪痣在泪水与阳光的交错下，闪烁奇异的光芒，此时的岚真是美绝人寰，不禁让人联想到两个字——妖精。这些芙蕾都看不到，她只能感觉到岚身体的微微颤抖和语气中无法掩藏的脆弱与期待。

　　“嗯，是真的，我会永远喜欢你的！”完全没有一丝犹豫，芙蕾坚定地回答。岚，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弟弟啊，我就是你的亲人与朋友，所以以后不要说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知道了吗？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抱住他，芙蕾感慨万千，同时默默地为他祈祷。

　　“对了，岚你今年几岁了？”芙蕾感到好奇，平时交谈，岚总是一幅彬彬有礼的小绅士模样，对政事，战争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听大家说大概只有8，9岁，而且哭起来又像一个孩子，真是矛盾呢。

　　“我过了这个月20号就满13周岁了。”岚定定地回答。

　　什么？大家的眼力真差，8，9与13，差好多呢！害得她以为他只是一个少年老成的小孩呢！没想到只比她小了３岁。不过没关系，还是弟弟。想到这里，芙蕾又甜甜地笑开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大家，只是岚长得特别可爱，像个洋娃娃似的，再加上东方人普遍发育较晚，看上去要比一般的孩子要小，又很少见，大家都不太清楚，才会对岚的年龄估计错误。（其实岚是混血儿，他母亲才是纯东方人）“那这个星期天是你的生日？”芙蕾突然意识到。

　　“嗯，但是没有人会记得的，就连我都快忘了…”岚苦笑着回答。

　　“谁说的？我就会记得。星期天晚上一定要过来哦，我们一起过。不过那天晚上格里斯夫人要出席她外甥女的婚礼，没办法参加呢…嗯，没关系，就我们两个也行。7点半，不许迟到哦！”芙雷拉着岚的手开心地作了决定。

　　“嗯，知道了。”岚面无表情地回答。

　　“怎么了？”岚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奇怪呢。

　　“不知道，只觉得怪怪的，有点不习惯。”岚无辜地说。

　　“傻瓜…哈哈…岚真是个小傻瓜！”芙蕾笑得一脸的宠溺。